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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什么啊。怪地狱的。袋子里的人很瘦,近乎看不出来起伏,薄得像个纸片人一样。工作人员拉开拉链,让他确认死者的身份。银发,窄脸,眼角泪痕刻着皱纹深如沟壑,下巴尖薄无肉,无田无室,命苦福薄。但奶奶的眼睛是很温柔的。那是一双沉默着隐忍着却又温柔的眼。傅炽后悔那天在电梯口,没扭头回去,跟奶奶道歉了。停尸房的灯光惨白,头顶的空调孜孜不倦地冒着刺骨的冷气,傅炽听见自己说:“没有错,我来接她回家。”傅炽想过很多阴谋论,但最后医院给了他一段监控视频——这是当初怕顾大少爷查岗,特地安的。理论上是不会有的,毕竟侵犯病人隐私。高清的录像里,在傅炽关上门离开后,奶奶下床跟到了窗边,隔着拐角目送着傅炽离开的背影,然后轻轻抬手,挥了挥。接着,她回到病房的桌子旁,将傅炽盛起来的鸡汤端起,捏着勺柄小口喝着。奶奶最近的病情控制得很好,手都不再颤抖了。左手捧着碗沿,一口又一口地喝着。碗里的最后一滴汤喝尽的时候,她起身,用汤勺盛了两碗。一碗放在对面,那是傅炽常用的碗。保温桶只有三碗汤,她把自己碗里的喝完了,又把傅炽碗里的倒进自己碗里认认真真喝了个干净,最后用筷子去拨保温桶底下的烂碎鸡丝还有不成形的玉米碎粒。吃完后,她拎着保温桶去洗碗。她把保温桶晾在了阳台上。再后来,她找护士要了条干净的毛巾,沾水对镜细细擦过自己的脸。后直愣愣地站在镜子前,呆立许久。最后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脸颊,轻叹一口气,努力直起佝偻的腰背,拿起镜边当年陪嫁的木梳,用年少时爱人替自己束发的木梳最后替自己梳了一遍头发。最后的最后,老人家放下梳子,又对着镜子侧了侧身体,又抬手将鬓边碎发理到耳后。她又后退半步,仔细看了看,颤巍巍地抱着那柄木梳,坐回了床上。坐了大概五分钟有余,又起身重新把被单的四个角都扯平,后又去拉被子的四个角。她已经老了,不能像傅炽当年见到的那样,捏住被子的两角往空中高高一抖了。奶奶的身躯没有佝偻前,是很高大的。只要轻轻一抖,被子就会腾空而起,再被精妙的手法一拉,便能服服帖帖地落在床上。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已经老了。她佝偻的身体慢慢围绕着病床的四角,扯平被子。然后将床头左侧的那一角掀起,坐在床上,弯腰脱了鞋子,叫护士来给她换药。她微笑着跟护士小姐聊了两句,乖巧地伸出血管分明的手腕。褐色的皮肤上留置针插在血管里,周围的皮肤发青。护士小姐说,“您要自己没事多揉一揉,让血液化开来。”奶奶笑着念叨说,“好。”护士小姐离开的时候。奶奶突然说了一声,“晚安。”护士小姐一愣,像是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然后甜甜地勾起两枚酒窝,眼睛眯得弯弯的像月牙,“晚安,奶奶,明天见。”奶奶微笑着注视她走出病房。就像是先前注视着孙子离开一样。这一次她没有跟下床。她把被子盖上,正面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吊瓶,将输液管的阀门开到了最大。做完这一切,她把手放进被子里,安详地阖上了眼。她走了。走的并不安详。药物溶液在短时间内达到毒性水平,她呼吸困难,肺部水肿,窒息而亡。床边插在水里的鲜花还是傅炽上个月带来的,如今早已凋零,不锈钢质的保温盒挂在阳台的绳子上,在黑夜的晚风里轻轻摇晃着。老人一头雪白的银丝在挣扎间散落,身体的大半滚动到床沿,走的时候,手臂挂在冰冷的床架上。被子也没盖好。奶奶不识字,也没有遗书。床头用拼音歪歪扭扭地拼着——自sha,xiexie王护士的zhaogu,不yaogaosuwode孙子,rangta把考试考完。到最后,她也没留一句话给傅炽。到最后,她也只能跟护士小姐,说一声晚安。晚安,对不起,见不到你们了。医院把傅炽前几天打进来的一千万又原路返回到傅炽账户里了。临走的时候,傅炽问,“王护士还好吗?没有被追责吧。”“没有。”“那真是太好了。”“需要我们帮你把尸体运到殡仪馆吗?”“谢谢,那真是太好了。”尸体送进去火花之前,傅炽把人拦住了。用自己当年在殡仪馆流浪时跟那个姐姐学到的技术,亲手给奶奶化了一个合适的妆容。最后在唇间点上一点嫣红,目送着尸体进入火花室。奶奶没有别的亲人,傅炽也没有别的亲人。别的火化炉前一大家的人悲伤恸哭,傅炽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火化炉最近的地方,静静地仰视着炉子。自此,世界上,他真的只是一个人了。红烛送魂,远处哭声摇曳,不似人声。苦到极致,哭得也像是旧日孤魂了,长长的嘶嚎在黑暗的殡仪馆上空摇曳着。傅炽安静地看着眼前的红烛,看着在晚风中扑闪的烛火下投在墙壁上三柱香的影子。“一路走好,奶奶。”出高考成绩那天是2月28日,机器改卷,效率很高。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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