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借俞思化之口说什么? “你什么都不懂。” 那种淡漠疏远,可想月老该是如何自认清高的老神仙。 谢逢野纳闷:我确实什么都不懂,那你倒是来当面说呀! 冥王盛怒一场,冻得叠檐生冰。 那张山的父亲忍耐不住,哀叫一声匿了形,梁辰亦跟着面色不佳,唯有地上那个束仙袋里的雷仙还在奋力挣扎,被布料捂着嘴发出的瓮声传来。 雷仙怒喝:“冥王当真疯魔!” 也怪雷仙撞到了枪口上,如今的谢逢野只要想到不世天,就如生生吞了一万只苍蝇,又堵又恶心。 他想:若有朝一日自己丢了道心入邪,不是被不世天气的,就是被天道逼的。 “是啊,这事你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思及之后还需要靠他来挡雷,谢逢野好歹是忍下了一脚把这雷仙踹到墙里嵌牢实的冲动。 偏头瞧见紧闭双眼形容憔悴的俞思化。 这股火忽地压不下去了。 或是因为当日雷云之下那不顾一切的策马而来,或是因为这般清净人物,如今却要因他受到鬼神牵连。 亦或是早先心口突现的那阵形迹匆忙的悸动,谢逢野好像难得借此活了一瞬。 只是烟花易冷,美梦难醒。 虽然这份悸动借了沐风的际遇,为的也不是俞思化,可那份冲动瞬时烫热了血,很快又恢复空落落,才会怅然生恨。 “你要骂我便骂,伤他做什么?”谢逢野似笑非笑地问,不觉话尾悄然凝霜。 雷仙表情闪躲片刻,又挺直腰杆:“伤了又如何?不过一界凡人,还是和你同流合污狼狈为奸的凡人!” 谢逢野好笑道:“你也说他只是一个凡人,凭什么和本座‘狼狈为奸’?” 雷仙果断地说:“况且,你身为幽都冥王,最该明白不得让凡人结此缘,到头来终究害人害己。” “你还知道他是普通人?”谢逢野把俞思化的脸转过来让人仰面躺平,接着问雷仙,“你凭什么觉得凡夫俗子禁得住你那一撞?” 话虽如此说,谢逢野自己心里门清,俞思化可不是什么“凡俗夫子。” 首先,他长得就不像。 其次,从初见时听不到心声,再到莫名要去拜土地开始,谢逢野就大概知道些。 近些年天地清气随着时运逐渐浑浊起来,以至于界限不明。 所以偶尔阴阳相通,若俞思化能瞧见鬼神精怪,那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若是知道了自己是冥王…… 谢逢野又想到当日张山父子赤急白脸地说俞思化晦气,多半也是因为他能瞧见常人所不能瞧见之物。 毕竟恐惧来源于无知,若本事稍微大些,更是会招来嫉恨。 那夜借着月下清辉几两,俞思化双目低垂之时。 他是不想讲这个事情的。 ——即便知道谢逢野不是一般人,甚至可能是那些妖鬼异类,也不愿意说。 雷仙见冥王陷入了沉思,只当他憋着坏水,于是大义凛然地说:“现今落到你手上,我没什么好抱怨的,不世天上没有软骨头,要想拘着我避开雷电,冥王大可先把我杀了。” ——噗嗤。 没给雷仙再得什么机会嚷叫,谢逢野一脚踏扁了束仙袋。 “这不是挺软的。” 神仙贵在精神魂灵,肉身于他们而言不过泥塑,遑论伤痛。 这一脚虽未伤及雷仙根本,但彻底毁了他的外在。 “尊上。”梁辰叫他,“地上这药不对。” “哪里不对?”谢逢野被这一唤拉回许多理智来,地上那滩雷神也堪堪避过第二脚。 梁辰不太确定,直到蹲下去闻了闻,向来风平浪静的脸上忽地起了几道波澜。 他抬眼看向谢逢野。 “这是……青获草。” 谢逢野:? 他生来就是个没病没痛的命,而且和老药仙八字相克,要说他和山蛮子有何相似之处,除了脸只有不识药这一点了。 珍宝也好稀世奇毒也罢,在他这里,嚼着都一样。 谢逢野看着药渣水渍,顺其自然地等一个说法,但看梁辰面色像是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竟叫他幽都副使再三确定,这才敢开口。 “昆仑丘未水之滨有草名青获,食之可涨百年修为,亦是养生疗伤的佳品。”梁辰说罢,面上竟然涌上了些痛惜,“言说此草非有缘不可得,然有缘者寥寥无几。” “再者,尊上近日频频冲破天帝禁制,于自身损耗极大,若能服下此草应当能效果显著。” “你毕竟师承昆仑君……” 言外之意:这草贼拉珍贵,上天入地找不到几棵,而且是你自小长大的昆仑山,这都认不出来? 给冥王这种喜欢作死的来吃多少有点浪费,更莫提还被一把掀了。 谢逢野一眼看穿他所谓的痛心:“老怪物又没教我吃药,我哪知道。” 梁辰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我是你尊上,你不能这么明晃晃地瞧轻我。”谢逢野指责道,“这事要怪,你得去怪老物。” 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没有任何重量,梁辰摇摇头:“我可不敢去昆仑君面前多说。” 谢逢野就踩着药汁过去,问道,“你现在应该尽忠尽职地跟我分析,为什么月老要给我送这个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