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意不管他熊凶自己,接着说:“那魔族。” 谢逢野盯着他一动不动:“这也不用你提醒,外面现在满天冥灯乱飘。” 他都知道。 那在气什么…… 成意理了理心绪,才说:“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若是同谋,何至于被送来此地。” 外面忽地噼里啪啦想起急促的敲门声,再传进几声呼。 良密也提前回来了。 时间大乱,事件大变。 谢逢野指了指树妖:“魔族来了正好,现世收拾着藏污纳垢的不世天,若我出不去,魔族定要覆灭在此。” 这同归于尽的轰烈做派,确实符合冥王性子。 他连最坏的结果都想好了…… 那这个节骨眼上,他在气什么? 成意抬脸看他,昏光之下,冥王眸光蘸雪,语气泛霜:“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同谋,百安城我护定了,至于你……” 外面拍门拍得越来越急,成意愣愣点头,做好准备听冥王指示。 谢逢野一字一停地说:“既然你现在容身在这副躯体里,就不准让他们碰到你。” 说着指向角落的白迎瑕,眼瞧着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又是一鞭子。 “尤其是这只狐狸。” ——他是在气白迎瑕拉扯柴江意。 成意不明觉厉深深呼吸:“……你,开门去吧。” 谢逢野最后冷冷瞥了眼他们两个,这才离开。 成意想要移步追上去,不防白迎瑕忽地扑过来,死死扯住他的衣袖。 痴傻了一般重复道:“你是成意……你是月老!” “你就是月老。” 此债不完,纠葛不歇。 成意稳住身子,却未低头看他:“我是。” 白迎瑕咳着血怪笑:“你既然是,你还如此护着他!” “护不护冥王,同我是不是柴江意,没有半分关系。”成意道,“此生之情,前世之债,还个干净,缘起缘灭,重入人海,世人无可出此缘法者,你的心结,早了早干净。” 白迎瑕竭力仰头看他,短短几字,他已瞧见了那个在不世天浮念台上,红梅赤云之下,风宿广袖的出尘仙君。 他还是不愿相信:“你怎么会是月老。” “你可知……你可知这回百安城良家,这个幻境,都是冲着你来的么!” 成意道:“我知道。” “若无牵扯,如何生爱结恨?若你不怨,何有此劫。你恨我藏了柴江意,要置月老于死地,我都知道。” 成意字字清冷,冻得白迎瑕肺腑生寒。 他语不成调地问:“你可知今夜,今夜,你要灰飞烟灭?” 成意风轻云淡地说:“我知道。” “灰飞烟灭之后,世间再无你了!”白迎瑕几乎是绝望地吼起来。 成意却面色平淡:“你该知道,世上早就没有柴江意了。” “你更该知道,你对柴江意那份心思不该花在我身上。” “我不是他。” “那你还!”白迎瑕越攥越紧,在他袖上留下几道狰狞血痕:“都说成意上仙无情无恨,心静云天,今见你,正是这样。” 成意抿嘴不语。 白迎瑕:“你该对众生如此,何意偏偏对冥王例外!” 他含血质问,字字哑如砂砾磨过。 成意说:“我没有。” 白迎瑕却笑出了眼泪:“我是痴人说梦,我念当年救命恩情想要亲近,是我狂妄,可你对冥王。” “你都知道,还要来,你也瞧见了,这般冥王,如何配你护着?” 成意这才低头看他:“如何不配?” “冥王执掌幽都,三神之首,如何不配我护着他?三界皆知他有求而不得,可他也愿和魔族同归于尽,如何不配我护着他?他把心之所愿放在众生之后,如何不配我护着他!” “十方业火,他能舍命身往,我也可以舍命护他。” 成意说完,深吸一口气,压下燥意:“请你放手。” “上古魔族!浩天劫难,冥王凭什么挡!”白迎瑕不肯放开。 成意掌凝灵光而去,将狐狸狠狠弹开。 “凭他有我。” 风起 幻境既改,乱世恶罪成果,十方业火荡天而来,大有要将百安城烧成乾枯之境。 原先天头上只能瞧见数盏冥灯遥遥悬挂,如今几句话的功夫,谢逢野再出来,青光冥灯辉映着连成银汉流动,更远处苍色业火烧成碧紫一派。 大乱降临,只有世人不知,浩大繁盛的光影流动之下,百安城寂寂一片。 城民只感风雪侵人难捱,饥寒之下,再顾不上其他, 正因如此,良密在雪夜中那些丧心病狂的喊叫声听起来尤其突出。 “山蛮子!你个蠢货开门呐!干什么吃的,脚跛了?手断了?啊!” 谢逢野:“……” 从柴江意屋里到前院门去,不过短短几步,倒叫他说了段单口相声来。 “不是,人呢!”良密把药馆木门拍得噼啪乱响,佐以暴躁怒号,“你良大爷回来了!快开门来!好哇,我辛辛苦苦千里奔袭寻军找人,就为了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废物!如今回来还要在风雪天里苦等着开门是吗!” “我知道你们在家!开门!” 谢逢野在门后冷着脸,唯有顶上一盏风灯在他身上乱晃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