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在他眼底一闪而过,继而又是一声无声的叹息。他抬起头来,往四周辨了辨方向,方顺着缓坡指着前路,那里苗木皆齐齐往同一边倾斜,可见离天光更近,“我等先从此处走,边走边看。”她同他缠在一处,力气又不足以挣脱,只能被他牵引着,一路继续往前。猕猴们也继续叽叽喳喳跟在两人身后,热闹地仿佛是要去赶庙会。如此踩草坡、淌小河、过地缝,不知不觉行了近两个时辰,周遭热意早已消散,凉风习习,像是进入了初秋之季。只如此辛苦行路,才只是进了初秋。等到了离地面最近的冬日,不知还要行多久,要躲过多少暗洞。他回首看她,但见如练月华下,她面上布面汗珠,行了这一路一定是累坏了,却未曾喊过一声累。“我等寻一处平地,先歇息,待缓过来再走。”他道。她已是顾不得同他再叫板,连忙点一点头,这才道:“我要饿趴下了。”他微微一笑,方举目远眺,终于在不远处瞧见一片白莹莹之处。待牵着她到了跟前,果是一块宽敞的巨石反射着微弱的月光。他抽出匕首割开两人腕上布条,先跃上去查探一番,但见其上只生了些许绿苔,并未潜藏任何虫蛇,方拽着她手臂拉她上去。皓皓月华无声注视着凡间,一簇艳艳篝火在巨石上缓缓燃起。夜风吹来,石边一株巨大的合欢树枝叶一阵轻摆,落下几簇如绒毛般的霞色绒花来。一路跟来的猕猴们也终于乏了,却又舍不得嘉柔包袱皮里的炊饼,并不愿离去,只躲着火苗,蹲在巨石边缘三三两两打起了瞌睡。嘉柔抬手拂去发上花片,取出一块胡饼用树枝夹着,悬在火堆边翻转烘烤着。也只有这个歇息的空隙,她方能想一想她如今的处境。再没有比这回出逃更丢脸的了。尚未走出龟兹的地界,便落入了这万丈深渊,不知如何才能走出去。便是出去了,又如何能趾高气扬去见她的舅父、赵勇和白三郎。“哎哟,不是气性大得要寻长生不老药吗?不是山长水阔有多远想走远吗?怎地还在龟兹地底下鬼打墙?”此事若传回长安,定被人笑掉大牙。由此可见,扫地僧不可信,崔将军也是不可信的。他活着时便靠不上,如今更是难以指望。篝火烤得炊饼渐渐散出更诱人的香气,引得本已瞌睡了的猕猴们又蠢蠢欲动。她收回神识,将手中炊饼翻了个面,待再抬首,却不由愕然。篝火的另一头,那可恨的薛獠不知何时已宽衣解带,上半身竟无丝缕遮身。他在火堆的另一端,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忽然抬首,向她微微一笑,道:“落进泉底到现下,衣衫尚湿,趁着有火好晾干……”她这才瞧见在他身畔不远处多了两个用树枝搭起的架子,他的衣衫从中衣到外裳,一层层全晾在上头。她倏地别开脸去,心下啐了一声,却听他又问:“你的衣衫呢?可也要来晾一晾?”“不需!”她当即一口拒绝,空着的那只手已环在胸前,防备地望着他。他却再不看她,只去她的包袱皮中取了两个炊饼来,也架在火上去烤。他的手法比她的熟练多了,像是个专门做烤饼的摊贩,在火光下从容地翻着面。她的眸光盯着他翻烤的动作,不其然便顺着他线条遒然的手臂,瞄到了他的胸膛。那是宽厚的两扇胸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她隐隐记得其上原本布列着一些久远的旧疤,憧憧火苗却将那些全都隐去,看上去光滑而饱满,透着精壮的古铜色。他翻烤炊饼时身子一晃,她连忙垂下眼皮。隔了好几息,再悄悄抬眼,他手上动作不停,许是烘烤得顺心,唇角也渐渐勾起,只目光却不离手中的炊饼,并未察觉有人偷窥于他。她的眸光便也顺着他胸前的线条,落到了壁垒分明的腰腹。那里整整齐齐布列成八块,似屯田营中精心耕耘过的农田。她正看得发呆,他倏地抬眼。她当即撇开脸去,耳听得他忽然向她走过来的动静,她连忙掩饰地抚一抚鬓边散发,同蹲在巨石边缘的猕猴们没话找话道:“切莫打架,否则不给你们吃炊饼。”猕猴们安安静静,听不懂她的话中意。她这才转首,他已到了她跟前,眼中流淌着愉快的眸光,面上却是一副淡然的镇定模样,从她手中取走已被烤焦的炊饼,将他才烤好的两片用树枝叉着塞到她手中,“吃这个。”“哦……”她接过炊饼,闷着头便去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