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1 / 1)

顾妙妃翻出那两卷佛经递给他。 王道容眼睫一颤,温言说:“多谢娘子。” 顾妙妃说:“这些佛经我本也是看不懂的,我爹也不感兴趣。” “你是要在这儿看,还是带回去?” 王道容想到楼下那场无趣至极的清谈会,淡声说,“这里清静,就在这里看罢。” 拿了两卷佛经,在案前摊开。 顾妙妃见他低头自顾自地看起来,竟完全没有跟自己交谈的意思,不禁微微一怔。 王家情况不明。她父亲一直有反悔这个婚约的意思。只不过本来也没订婚过礼,想说也不好开口。 母亲也一直不太满意王道容未婚之前跟慕娘子走得这么近。 王羡和顾锡交好,往常王道容总是跟着王羡过来拜访。两个人还未定下亲,明面上不好有什么接触,只是隔着父母长辈,遥遥地对视几眼,说几句话。 少年记挂着她,常问她好,替她带些小礼物过来,不多贵重,但都是用了心思的。 王道容待她,明显是以未过门的妻子的态度,以礼相待。 可这些时日,王羡来了好几回,没见王道容上门。一来二去之下,家里人难免心生了怨言。 张夫人说:“平日里跟着刘俭他们几个厮混也就算了,这还没娶令嘉过门呢,就把那个女郎养在家里,虽说为了令嘉也情有可原…… “好歹也多来看看她! “还没过门,就这么慢待,日后咱们令嘉可不要委屈死了!” 顾妙妃觉得母亲实在有些不成体统,还没成亲,难道还要人家孝子贤婿一般的日日上门请安。 顾锡心里也很纠结,既不想搅合进王家与皇帝之间的明争暗斗,又爱他漂亮,爱他才学,今天这场宴会,也存着些再看看的意思。 那他呢。 顾妙妃想知道,王道容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呢? 顾妙妃有意跟王道容亲近一些, 却又不晓得怎么开这个口,迟疑半晌才说,“你……有好些时日没来了。” 王道容的回复倒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这些时日诸事缠身, 实难抽身。” 然后, 然后便再无二话了。 他望了眼面前的书卷,搂过来案几上的笔墨, 便开始抄写。 王道容有有一样长处。只要坐在案前,他就能迅速沉浸进手头的事里, 稳如泰山,静如沉水, 念书习字,过目不忘, 效率极高。 顾妙妃见他抄得专注认真,也不好打搅他。 王道容觉察出来了顾妙妃的欲言又止, 他与她之间其实也没什么能说的, 可说的, 无非是说些佛经诗文, 建康几个士族之间的八卦, 或是家里大大小小的琐事。 往常倒也能符合几句, 只如今顾妙妃说的话像水一样浮在他耳畔,他听不太分明,也不愿去细听。 他需要耗费十二分的精力才能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顾妙妃的身上。 有时候为了乔装得像一些,顾妙妃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会适时地下移, 落在顾妙妃的唇上。 她唇上涂了燕支, 红红的,一张一合, 她一张一合的唇瓣,让他感到一阵陌生。燕支里的牛油冷却之后,在她唇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冷腻的光。 王道容忽然想到慕朝游不常涂这个,唇瓣总是很淡的,有时候忙得狠了,微微皲裂脱皮也是有的。 若是寻常男子见此情此景,怕早已心猿意马,恨不能一亲芳泽,他望着顾妙妃却感到一阵陌生,甚至于淡淡的恐惧,好像这是能吞吃他的一张兽口。 她的脸像是一张布袋,眼睛、嘴唇、眉毛都像是画在布袋上的。 若他与顾妙妃成亲之后,日日都会是这样的光景吗? ……这便是诗文中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么? 日日相对枯坐着,听着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话,还要作出一副饶有兴致的专注模样。 王道容又想起竹林里那些所谓的名士来。 光是听那些人高谈阔论,恬不知耻地大声暴露着自己的浅薄与无知。 他感觉到生活中好像匍匐着一只巨兽,大如鲲鹏,无处不在,张着巨大的兽口,无时无刻不在等待吞噬着什么。 周围的人却一个个视若不见。 以前这样的日子他日日都在过,也适应得很好。 成亲,就像是迈入这张兽口。 临到兽口前,王道容迟疑了。 - 王道容一走,王羡便借故把谢蘅给叫来了。 刘家那个太跳脱,说话没个把门。 找小辈问起儿子的私事,还是男女私事,这让王羡很不好意思,他摆出了一副长辈的姿态,很和蔼地叫他坐。 谢蘅一看到王羡,就忍不住想到他之前和慕朝游同行时……那副容光焕发,风骚入骨的姿态。 看着眼前这个过分姿媚明艳的长辈,谢蘅心底一时百感交集,才看他一眼,就忙收回视线。 王羡有点儿纳闷地看着他。 谢蘅素来温软乖巧不假,但今天怎么跟只兔子似的,根本不敢看他呢? 王羡心里顿觉不妙,难道说是猜出来了他叫他来的目的? 是凤奴在外面胡搞了? 谢蘅心里正乱呢,就听见王羡问:“子若,你平日里跟凤奴玩得好,我有一件事不方便问他,只能来问你。” 谢蘅定了定心神,还是没抬眼看他,恭敬地说:“伯父请问。” 王羡冷不丁:“我听说凤奴这混小子在外面蓄妓养妾?” 他竟不知道?! 谢蘅猛地抬起头,睁大了一双杏眼,吃了一惊。 王羡也被他一惊一乍的动作搞得懵了半拍。 “他当真蓄妓养妾了?!” “子若,你好好跟我说,不要欺瞒我。” 对上王羡骤然严肃的视线,谢蘅一时语塞。 他竟真不知道慕朝游与王道容的关系吗? 这叫他如何开口。 你父子俩同时看上一个女郎? 你儿子在背着你偷偷挖你墙角?或者你这个做老子的不经意间挖了自己儿子的墙角? 谢蘅心底纷乱如麻,一时间神情复杂难解,百感交集。 谢蘅的目光太过诡异,看得王羡莫名其妙,浑身发毛,搞不懂这小子缘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 看来当真是那个慕姓女两头骗了,这父子俩或许都不知情。 谢蘅略微定了定心神,也不准备对王羡说实话。 这件事,本不应该由他来说,他若贸然开口,反倒结仇。至于这父子俩日后知道真相,是会打成一团,还是如何,就不在谢蘅考虑范围内了。 他王家这些污糟乱事还是让他王家人自己窝里解决吧。 打定了主意,谢蘅决心装傻到底。 微微偏头,脸上露出个柔和的,不解的神情来,“伯父在说什么?” “蓄妓养妾?”少年神情正直坦荡极了,摇摇头说,“我倒是未曾听说过。我和子丰虽与芳之走得近些,但芳之你也知道,他素来主意大,若真有此事,他有意瞒下,也不会叫我俩知晓。” 王羡看着他。 谢蘅正直地回望过来。 王羡若是看不出这谢家的小子,那三十多年就白活了。 但谢蘅似乎是打定了主意瞒他,不管他接下来如何询问,他还是打定了一问三不知的态度。 王羡也不能真逼他,想了想,挥挥手,叫他走了。 - 书楼内,王道容虽感无趣,却还是耐着性子应付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所幸,哪怕身边一直有侍婢伺候着,未婚的孤男寡女相处太久也是要叫人闲话的。二人又略坐了坐,闲话了几句。王道容和顾妙妃便下了楼。再拜了张夫人和顾家人等,转身回到设宴的花园竹林。 他回来的时候,那几个名士还在挥着尘尾大声清谈,间或搔搔脑袋,胳膊,捻出一只虱子来捏死。 王羡竟也面不改色地坐在他们对面,与他们说笑。 王道容面无表情原地驻足看了一会儿,王羡跟他一样好洁,正因如此,他心中再一次对王羡生出十二分的敬佩来。 他自小没崇慕过父亲,唯独崇敬他这一点。 正在这时,一双手忽然自背后缠上来,刘俭像没骨头一样趴在他肩膀上,冲他笑,“怎么去了恁长的时间?” 王道容冷淡无情,熟稔地将刘俭的胳膊扒拉下来。 刘俭:“诶呀,当真是黄河百丈冰,不如王郎心,好无情吶。” 王道容知他放浪,也不去理睬他,唯独谢蘅面色有些古怪,令他稍有些在意,只是他今日心思不在此处,也未多深究。 夕阳渐渐沉入天空,王羡和王道容父子二人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两个人各有心事,谁都没吭声。 王道容静静地撩起车帘,望向远处的街景,内心起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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