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1 / 1)

正当王羡忍不住要动手之际, 一道淡柔如风动碎玉般的嗓音,突兀地横插入二人之中。 “父亲。” 慕朝游回过神, 正对上王道容漆黑的眼珠子。少年道袍凌乱, 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乌发在风中飞舞。 王道容没看她, 对着王羡又耐心地提醒了一遍, “父亲。” 他嗓音淡淡的, 表情也淡淡的。漆黑的眼珠子转也不转,像被冰雪封冻千年的深渊。 王羡被儿子看得如泼了盆冷水,猛然回过神来。他有些尴尬地低咳了两声,仓促将手收回了袖管。 王道容不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 淡淡的两个字仿佛已经把什么话都说尽了。 他双袖一摆, 垂落浓密的眼睫,走到书柜边, 取出自己想要的一卷书,便自顾自地坐下来览阅。 王羡觉得他在敲打自己。与婢女交往过密,言行无状。 慕朝游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淡淡的讥嘲之意,握笔的手纹丝不动,笔尖流泻出一列列端秀小楷,落笔极稳,骨力挺拔。 她一直在等待王道容什么时候会找到自己。 果不其然,待她将手头的事务处理干净,下楼准备回松云院时,王道容忽然跟上了她。 他脚步轻缓,将她拦在了楼前一棵桂花树下。 慕朝游抱着借来的书卷,客客气气地问:“郎君有何见教?” 王道容:“他——” 少年蹙了蹙眉,神情竟有几分犹豫。 慕朝游耐心反问:“他?” 王道容定定瞧她,终于问出那个盘亘在自己心底已久的疑问:“他没有欺负你吧?” 慕朝游初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怔了一下,想明白之后不由啼笑皆非。 “你就这样想你爹的?” 王道容:“……” 怀疑他爹轻薄小姑娘这件事,对他而言毕竟有些难以启齿。 如果说王道容此前只是有些不适的话,慕朝游此刻的目光则让他浑身都感到不舒服起来。 她抱着书,有些似笑非笑的模样,他尚未吭声,她却已笑问道:“你说的欺负具体是指?” 王道容不言。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那夜之后发生在慕朝游身上的变化。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或许是发自本心,亦或是她刻意为之,在男女情事上,她变得更为主动、轻蔑、满不在乎。 她眼底含着淡淡的嘲弄,像在嘲笑一个纸上谈兵的孩子。 王道容心中微感不虞,他面色微冷,却仍表现出了克制。 桂树下的两个人剑拔弩张地对立着,谁也没移开视线,谁也不肯服软。 王羡站在书楼上,能清楚地瞧见树下这一对年轻的小儿女。 这二人方才前后脚步出书楼,如今正站在桂树下说着什么,凑得很近,远远望去,都是花一般娇嫩的年纪,浑如一对玉雕成的璧人。 王羡心里轻轻一沉。 既不解王道容竟会屈尊纡贵地停下脚步与慕朝游说话。心头更是飞快地掠过一点自己也不懂的情绪。是羡慕,还是妒忌? 是了。凤奴才与慕朝游是同辈人。他已经是凤奴的父亲了。 正在这时,阿簟走进来放了一沓请帖书信下来。 妒忌儿子这也太荒谬了,委实不像话。王羡皱皱眉,强压下内心淡淡的不快,收回视线,转身离开窗前。 王道容冷冷相对,慕朝游却还不肯放过他,她眉眼一弯,口气暧昧,但容色却很冷清。 她用书轴轻轻拍了拍他嫩白如栀子的脸,笑着问,“你说的欺负是指这样?” 书轴一点点掠过他的眉眼,“还是这样。” 挑起他的下颔,“亦或者这样?” 王道容的眼睫猛地一动,克制已经到了临界点,他反手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他双眼深黑,清楚地倒映出她半含奚落的神情。 慕朝游当然也紧张,紧张得手心微微沁出汗来,但在这长久地对视着她不能落了下风。她故意冷着脸,挑衅般地回望。 王道容眼睫又动了动。 她清楚地知道他瞧不起她,或许有关贞洁,又或许无关。否则他那天便当与她发生了关系,又为何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叫她进府为奴为婢。自那日之后他待她的态度便轻慢许多,颇多狎昵。 他生理性地控制不住地为她吸引,又使出浑身的力气对抗这种最为浅薄的吸引。 王道容静静地凝视着她丰润的唇瓣,漆黑的眼底里如火一般跳了跳,他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地吻落下来。 但他不经意间忽然撞入慕朝游的视线,那双琥珀眼里,如漾一泓秋水,很清明。她的冷静让他的意乱情迷霎时清醒了过来。 王道容略微松开了对她手腕的辖制,目光静静地掠过她的额发,眉眼,似乎将她纤毫毕现地研究了个透彻。这才忍着气一把推开她。 “我父亲他是个滥好人,却非色令智昏之辈。” 他拂了拂袖口,冷冷地说,“收起你的把戏,你并非国色天香,不是所有人都要围在你脚边打转。” 在王道容离开之前,慕朝游蓦地叫住他,“你在害怕什么?” 王道容脚步微顿,他没回头,隔了半晌才开口,口吻很冷淡,“容什么也不怕。” 王道容离开之后,慕朝游也回屋去了。她回屋先见了张悬月。张悬月近来对她十分关切,不仅给她涨了月俸,待她也十分亲昵,言语间颇多拉拢。 她问了她这几日在书楼里的见闻,听得高兴了,还特地赏了她一盏冰镇的蜂蜜水喝。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近来常有年老色衰之忧虑,王羡虽然待她也算敬重,但到底来松云院的次数越来越少。 张悬月年轻时已经过够了那样颠沛流离的日子,她死都不要回到从前!她怕自己年华老去,在这松云院里无人问津,若王道容之后接手家业,只怕自己更要默默无闻孤独终老了! 她这几天里常打发慕朝游去王羡身边伺候,幸好王羡也从未表现出反感之意。 男人嘛哪有不好风月的?待慕朝游退出主屋之后,张悬月摇着扇子,心里生出几分自得之意。 她没想到王羡竟然真好阿酥这一款的。 至于到底要不要狠狠心,促成这两人的好事,将人送上床,张悬月却始终有些拿不定主意来。 一来不确定王羡心意,只怕弄巧成拙。二来她始终还未完全信任慕朝游。 ……她倒是有信心能拿捏得了她,但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还得慎重。 还没等张悬月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另一件事便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王羡归家,他京中好友都要来上门拜访。王羡怕麻烦,意思是设个夜宴将大家都请来吃个饭便算了结了。 此间诸事理所应当地便交到了张悬月的手上。 连带着慕朝游这几天也跟着菱花藕花等人忙活得像个陀螺。 慕朝游若是瞧不出张悬月竭力把她往王羡身边塞的意思,那她便是驽钝。 时至今日,她也终于明白为何菱花当初匆匆偃旗息鼓,原来是随侍近前先她一步得知了她或将“飞黄腾达”的消息。 但她尚未想清楚的是,倘若张悬月当真要抬举她,她到底是从还是不从? 这一夜,王家设宴。 因南国宵禁,恐有鬼物作祟,黄昏时宾客们边陆陆续续来了,今夜也都将在王家安顿了下来。 廊下屋檐早已挑起一盏盏的琉璃灯,整个王家,灯火通明,笙歌不休,彩衣侍婢们手捧金盘,语笑晏晏,络绎不绝穿过重迭廊庑。 王羡好友周泰也欣然应邀而来,周泰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大名士,非止生得儒雅,还位高权重,只可惜家世低了一些。 王道容白衣端丽,伴随王羡一同迎客。周泰见他,又夸他出落得愈发风姿俊美。 王道容瓷白的脸上浮现出少女一般的胭红,谦逊地将身子弯得低低的:“明公谬赞。” 王羡看不过去:“这小子本来就傲,你再夸他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周泰哈哈一笑,挽着王羡的胳膊往里走。 王道容直起身,目光落在前方一辆马车。 两个风姿郁美洁白的少年正从车上下来,一个明亮,一个忧郁,两张一般俊雅的脸月轮般互相映衬着。 那明亮的少年喊他:“阿兄。” 那忧郁的少年,他穿着青衣红裙,姿态妖冶,微微一笑,笑意却仿佛冬日黄昏中的落梅,和着细雪簌簌而下,透出股清冷独愁的寂寞来。 这少年正是谢蘅。 这几乎是王道容书信相胁以来的二人第一次见面。 谢蘅与他印象中相较似乎变了不少, 他肉眼可见地变得忧郁,眉宇间常常笼着一股如雾如烟的轻愁,与人说话时, 浅浅的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但王道容从来是不会有什么负罪的,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带什么情绪起伏地收回了视线, 未见分毫的尴尬、愧疚之色。 琴音响,夜宴开。众宾客依次落座。 夜宴正设在荷花池曲水榭上, 荷风送凉,吹散白日的暑气, 四面轻纱曼舞,一盏盏浮灯随波逐流, 荷影婆娑,灯火流转, 伎人们靓装丽服, 歌声舞节。 饶是慕朝游自认为也算见过不少世面——现代繁复绚丽的舞美, 也忍不住为眼前这一刻美景美色所倾倒。 这一场筵宴也就前期准备工作磨人了一点, 待夜宴顺利开幕, 慕朝游连同藕花等几个侍婢都松了口气。传菜、布菜自有专人负责, 她们只需静静站在角落里预备不时之需。众人忙里偷闲纷纷欣赏起这五光十色的歌舞表演来。 慕朝游几乎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的谢蘅,但她如今已经与谢蘅分道扬镳,念念不忘并非她的作风,因而,她仅仅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便专心留意起宴席上的来宾。 有几个宾客喝醉了酒, 作出诸般丑态。难为王羡仍能笑着从容应对。作为此间夜宴的主人,王羡挥舞着尘尾, 与众人谈笑连连。不管碰上哪个人都能与之相谈甚欢,令在场来宾个个如沐春风。光是这样的精力与机巧应变,就令慕朝游肃然起敬,叹为观止。 有浪荡的喝醉了酒,嫌弃伎人们跳得不好。 伎人们白了脸色,那人却大笑击掌,冲着谢蘅说:“子若子若!让子若来!子若一曲《鸲鹆舞》才真正是风流高妙,神仙下凡啊!” 谢蘅推拒了两句,实在辞不得,只得苦笑着站起身说:“承蒙诸公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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