擢兰试·共眠 经了陈闻礼这桩意外后,卫听澜越发放心不下,当天晚上就带着铺盖卷出现在祝予怀房里。 祝予怀握着书卷坐在床沿,看着他专心致志地打地铺,神情十分复杂。 “倒也不必如此……” “哎,九隅兄此言差矣。”卫听澜张口就背打好的腹稿,“易传有云,‘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凡事未雨绸缪,百利而无一弊。” 祝予怀:“……” 这字正腔圆的,怕不是备考太久,学魔怔了。 卫听澜铺好了被褥,坐在地上看着他笑:“那陈闻礼想让你落单,我岂能遂了他的意?这几日我就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我还备了伞,既能防水又能防身,看他还能往哪儿泼。” 祝予怀也笑了:“怎会有那般傻的人,天天逮着我泼鱼汤?” “那可说不准。”卫听澜盘膝坐正,“总之你去哪儿都得捎上我,即便是更衣洗漱这样的小事,也别一个人去。” “记着了。”祝予怀无奈道,“那你守得专心些,若是被人调虎离山了,我这山可追不上你。” “自然。”卫听澜满意了,“山在哪我在哪。” 因为明日还要早起考试,两人收拾妥当了,就准备早早安歇。 卫听澜拆了发带,起身去熄灯时,听见已经躺好了的祝予怀又犹豫地开口:“虽是春日,夜里也有些凉……你睡地上,不会受寒吧?” 烛火微微摇曳了一下,墙上的光影也跟着晃动起来。 “啊。”卫听澜轻轻说,“那谁知道呢。” 祝予怀沉默良久,慢吞吞地向里蜷了蜷身:“要不……你上来睡?” 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了。 夜风拂窗,烛火忽地灭了。 一片漆黑中,卫听澜摸索着抱起自己的被褥,悄悄翻上了床。 然后是“咚”的一声巨响。 黑暗里响起祝予怀强忍笑意的声音:“濯青,你磕着哪儿了?” “嘶……不许笑。”卫听澜捂着头,龇牙咧嘴地在他身旁慢慢躺下。 屋里重归安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卫听澜总感觉床榻里侧的那团被褥在轻轻颤动。 过了一会儿,被褥团子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连带着整个床都抖了起来。 “祝、九、隅!” 卫听澜自暴自弃地翻身坐起,“你要笑就大点声,笑够了赶紧睡觉。” 祝予怀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笑什么。 毕竟卫听澜爬床磕到头,还磕得那么响亮,听起来挺不幸的。 “抱歉……”他边笑边缓着气,“我并非有意笑你。我就是忍不住。” 卫听澜满心的悸动,都被这死活停不下来的笑给整没了。 “好了九隅兄。”到最后他自己也没绷住,一边笑一边报复地摇着祝予怀,“傻死了!你明日可别在考场上笑出来。” 两人在床上乐不可支好一阵,终于累得摊平了。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卫听澜闭着眼,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又闻到了祝予怀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竹叶味儿。 不同于冬日时那种微苦的气息,今夜的祝予怀带着甘雨后的春笋香,总让人想起甜口的粽子。 卫听澜莫名有些饿了。 浅淡月光在窗台投下朦胧的影,这本该心荡神摇、辗转难眠的一夜,在卫听澜毫无来由的饥饿中,在两个人逐渐轻缓的呼吸中,慢慢荡平了涟漪。 半梦半醒间,祝予怀含糊地说:“濯青,春日到了。” “嗯。” “春日……记得教我骑马和习武……” 呓语声渐渐轻了下去。 卫听澜抬起手,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记着呢。睡吧。” 次日清晨,祝予怀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盯着自己的床发了一会儿呆,总感觉哪里不对。 濯青什么时候起的? 怎么连人带着铺盖卷都消失不见了? 祝予怀起身穿衣,束好了发,不太甘心地在床边转了一圈,什么痕迹也没找着。 他自我怀疑地推门出去,就见对面卫听澜的房间屋门紧闭,里面依稀传来沥沥淅淅的水声。 他试探地唤了声:“濯青?” 屋内的动静一停,紧接着又是哗啦啦的几声响,跟锦鲤拍水似的。 祝予怀听得奇怪,正要再唤,房门刷地打开了。 卫听澜衣衫有些乱,鬓发微湿,下颌还在往下滴水。 不知为何,祝予怀觉得他的面颊有些微红,似乎不大好意思直视他。 卫听澜轻咳一声,露出个笑:“你醒了?我方才在洗脸呢。” 祝予怀:“噢……”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房里养鱼呢。 “你还没洗漱吧。”卫听澜拿着巾帕胡乱擦了几下,“等着,我去帮你打水。” 婉拒的话下意识就要出口,祝予怀思绪一顿,又改了口:“我跟你一起去。” 卫听澜笑了:“好。” 两人拿了木盆漱盂,正要出门时,祝予怀斟酌几番,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濯青,你昨夜是在我房里歇的吧?” 卫听澜身形一僵:“是、是啊,怎么了吗?” 一提到昨夜,卫听澜的心就开始发虚,在脑海中拼命回想祝予怀睡着后自己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