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冷然道:“都是群什么货色,做我的媒,喝我敬的酒,照照镜子,也配吗?” 之后她用绍城方言骂了句很难听的话。 只有在慕与潇面前,她可以口不择言地骂人。 “那我们都不去了。” 慕与潇不觉得粗鲁,好声应着说。 柳墨不信,“你还要考虑你妈呢,这辈子你都要跟他们绑着。” “是,但也就特殊时节,平时他们打扰不到我们,哪怕我妈。” 柳墨忍了不少天,“如果你妈蛮不讲理,对我们的事强烈反对,你会怎么样还未可知。” “没有如果,她还算……” “所以我才庆幸啊!” 一件小事,把她心底藏着的不满一齐钩了出来。 慕与潇默了许久,“我是得考虑她,对不起。你可以不用理解我,但不要因此怀疑更多了,我们不是好好的,我保证坚定地选择你。” “我为什么可以不用理解你?因为我不用考虑我妈的因素,我没有真正的亲人,你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 慕与潇怔然,她怎么会是这个意思。 她没有再哄下去了,因为这不是正常的恋人之间交流。 她站直了。 柳墨突然也冷静了下来。 牵住她的手。 后患 中秋夜, 圆月悬于窗外,墨香在屋内四溢。 柳墨写在纸袋子上的书法她才看清楚,很常规的中秋诗词, 苏轼的水调歌头。 刚才没看出来,不仅因为心急,一眼睹过去只有龙飞凤舞的草字, 而且又是序的部分。 “大醉,作此篇”让她反应不过来。 现在她看见了“长久”二字,一下子便领悟了。 但愿人长久。 “长久”二字非常难得,否则也不必加上“但愿”二字了。 慕与潇发完愣后如梦初醒, 刚才的“针锋相对”让她隐隐约约明白些什么,但又不能很确定。 像眼前的雾气散了一点,但是也不能确保前路无错。 柳墨一霎那的表情,是典型的口不择言后的表现。 她能撕下假面,用难听的话去骂任何人,但对着慕与潇,哪怕她只是将内心幽暗的部分拿出一点点, 也担心会熄灭属于她的光亮。 所以她没有嘴硬着把话继续说下去,她选择缄默, 低头擦拭手上无意间沾上的墨迹。 随着她擦拭的动作,腕间的玉镯子轻轻晃动, 像有风穿过, 微冷。 很美, 像一首诗词。 慕与潇想到刚才吃饭间, 舅妈那边的亲戚, 在柳墨端杯子时探问她镯子的价格。 柳墨一笑而过,说不值钱, 买来戴着玩的。 那个长辈说这个成色,不像便宜货,只怕柳墨眼里的不值钱,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天价。 听了这话,大家神态各异。 当时的慕与潇有一种奇怪的自豪感,满足感,说实话,哪怕别人夸她年轻有为,有钱有颜,她可能都没什么感觉。还要担心被恭维之下附着的隐形价格。 但是别人夸柳墨,无论是真诚的,还是带着点酸意,都能让她更窃喜于眼前的这段关系。 但她不知道柳墨有没有她的感受,柳墨会因为她而这样吗? 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口不择言,顶多是把平日里揣摩过的、或者认为不成熟而极力压下去的想法,在冲动时说出来。 从而使发言人在当下暂时陷入窘境,认为自己不该说,但未必是认为自己说错了。 所以,她所拥有的,那不算丰富的,仅仅算是普通的各种亲缘,在柳墨的眼里并不是一个光亮点。 恰恰相反,柳墨很不喜欢。 既不喜欢她跟她妈妈的互相体谅,也不喜欢她跟她亲戚们的那些纠葛。 因为柳墨自己没有。 柳墨没有太藏着这些心绪,慕与潇多少明白些,也认为没有关系。 但慕与潇深层次地去体会,可能这是第一次。 所以,也有些不知所措。 在跟柳墨在一起之前,她从没有预想过,爱情要面临的往往不是生离死别,世俗之见,有勇气有策略居然还是不够。 爱情一定要面临的,是小到不能再小,俗到不能再俗的日常,是“斤斤计较”和“无能为力”。 再厉害再聪慧的人,也会被消磨得脱一层皮。 慕与潇没有办法解决更多,她只打算做到不求柳墨理解她,因为人不该凭借爱去绑架伴侣,让她站在自己的位置去履行不必要的义务。 但是现在柳墨冷笑,原来自己的“不求理解”也高高在上,像一柄刀,正好刺在柳墨的伤心处。 “对不起,但我不是你说的意思。” 她第一时间道歉了,她习惯于做这样的事,在柳墨面前。 柳墨还是垂着眸,表情淡淡的,像纸袋上作品写到最后,为求连贯性而没有沾墨导致的枯笔。 不过这种淡漠是好事,她没有特别排斥慕与潇的道歉,可见已经冷静下来了。 “或者说,我还没想到那么深的地方去。但潜意识里是不是存在有这样的想法,我不能武断地否定,因为让你不舒服,我肯定有问题。但假使有,这样的想法一定不对。 不是说道德法律上的不对,而是我作为你的女友,你是我第一个主动选择的家人,我也是你选择的家人,不应该那么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