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席几位武林人士瞧着这一幕,龙萍的身份他们业已知晓,便觉得有点奇怪。 敬酒次序反过来了。 这时,靠南边坐着的一人笑了笑。 此人三十余岁,看上去文质彬彬,满面风雅,腰间别着一把铜骨铁羽扇。 “龙馆主,可还没介绍这位小兄弟给我认识。” 对坐在北面带着永州口音的妇人抢话道:“赵荣赵小兄弟,今日我们在城门外见过,闻听是卢镖头手下的得力镖师。” “这倒是惊人,”另外一位赵荣没见过的虬髯汉子放下酒碗,“邢某还以为是龙总镖头的子侄小辈,没想到却是得力干将。” 虬髯汉子率先开口:“吾是永州零陵邢道寺。” 龙萍猜到赵荣不认识这人,当即搭腔:“荣兄弟,这位邢大哥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他先祖为太守部将,祖传十六路梨花开山斧,势大力沉,在零陵一带名头极大。” 尽管不认识,赵荣还是瞬间‘肃然起敬’。 “久仰!” “邢兄的名头如雷贯耳,满饮此杯!” 赵荣抬杯敬酒,邢道寺爽朗一笑,芦贵站起来添酒,两人碰杯尽数干掉。 “喝了这杯酒,赵兄弟就是邢某的朋友。” “在零陵一带,尽管报上吾名!” 赵荣朝他抱拳,龙萍又介绍那位文质彬彬的人,此人名叫公孙深度,乃永州白水人士。做得马匹车队生意,龙长旭能搞到黄骠马,公孙深度还出了力。 公孙深度前往江淮时曾找龙长旭保镖,龙长旭则是在他那里购马,一来二去添了情分。 此人使得一手铁扇功,有崆峒派武功路数。 他想把生意朝九江、临江一带拓展,正巧龙长旭是地头蛇,这次听闻长瑞镖局有难,自然愿意卖个人情。 龙萍、公孙深度、赵荣又喝了一杯,彼此脸熟。 剩余几位分别是宁远双剑夫妇,还有身着黑色劲装,身材瘦削,脸上有一道刀疤,腰缠弯刀的柳叶刀客尚金全。 这五个没人是傻瓜。 龙萍对赵荣的态度他们尽收眼底,所以没将他当一个普通少年来看,说话时完全放在一个辈次上,心中也暗暗留心长瑞镖局有这么一号人物。 大家同饮一杯后,谈起正事。 有龙萍与芦贵酬酢,赵荣乐得清闲,多吃少话,深谙吃席精髓。 只不过 大家讨论的内容多与三合门、镇远镖局、奔雷山庄有关,却少提鄱阳湖丢镖一事。 若龙萍不提,另外五人中除了邢道寺,根本不朝上面找话。只说三合门那帮人武艺如何,两天后对方登门,又如何叫他们丢面难堪。 虽对劫镖者同仇敌忾,可逻辑俨然变成“摆平了三合门,就威慑了那伙匪人”。 赵荣眸光不经意间扫过大厅。 觥筹交错间,更多的乃是人情世故。 看来 龙长旭真的想借声势、名头压人,不想打杀。 一些助拳的武林同道,似乎也悟出来了,彼此心照不宣。 淦谁说武林中人五大三粗,头脑简单的? 这里的人精可多的是。 镖局的一些镖师趟子手对那伙匪人深恶痛绝,因为他们一些好友亲人被杀,赵荣最开始与他们交流,先入为主。 此刻才算明白龙长旭的意思。 怪不得凭一个总镖头身份能让这么多武林人士卖命,原来这帮人不是来拼命的。 他内心不安,再仔细看看,今晚确实没见衡山弟子到场。 难道,那几名衡山弟子就白死了? 鸡鸭吃了大半,炖大鹅的铁锅唯剩汤水,酸辣咸甜的肴馔各都尝过。 龙长旭从主桌下来,走上前敬了前排四五桌,又站在大厅邀宾朋共饮,众人纷纷应和,整个大厅的气氛绝对到位。 赵荣端着酒杯,与众人一道从站立敬酒到落座。 总镖头身材高大,但打理得干净,身穿麻色长袍,本就和善的面相加上一撮修剪精致的胡须,倒颇有儒风。 与赵荣想象中虎背熊腰的模样不是一个画风。 在给众人敬酒时,龙长旭瞧见了赵荣,对他微笑点头。 大厅内逐渐安静下来,准备听总镖头讲话,赵荣猜测,大抵是感激诸位相助与重挫三合门之类的内容。 月夜下,庭院内的众人也将目光从杯盘转移到灯光笼罩中的总镖头身上。 晚宴气氛正酣,人人三分醉意。 只见龙长旭清清了嗓子,一甩袖袍,正要发表感言 恰在此时! “蹭蹭蹭~!!” “蹭蹭蹭~!!” 突兀声音骤然响起! 瓦碎声与脚步声急促地交错! 赵荣眼神一凝,瞬间抬头,周围武林人士全部站起来盯着头顶。 龙长旭面色猝然一变! “谁在上面!”他厉吼一声。 “咚~~!” 回应他的,乃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同时坠落,砸在院落中的八仙桌上,汤锅酒盏统统被打翻,登时一片混乱。 “是张大麻子和李四!” “没气了!” 两个穿着趟子手衣服的汉子咕噜噜翻着白眼,死不瞑目,正瞧着龙长旭的方向,他们是今夜镖局守门人,被无声无息杀掉了。 龙长旭大怒,提气冲出大厅,周围武林同道纷纷跟上。 砸镖局的台,打所有人的脸。 “哈哈哈!” 左右院墙之上,各立着一名黑衣人,他们身穿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目光森然的眼睛。 “我当来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是一帮阿猫阿狗。” “龙镖头就没有更厉害的朋友吗?” 这个地图炮一开,所有人都变色。 “找死!!” 拱火 一个大光头抢先从龙长旭身后冲出,他一个膀子光着,一个膀子披着兽皮,长得魁梧雄壮,这一声大吼气势汹汹。 “铁扁担窦应祖。” 所谓的铁扁担,又叫铁臂膊,乃是专练臂膊的硬气功。 此法以撞击大树、圆石、糙石练成,不断让胳膊破裂,结痂,练成之后,少说有数百斤力道。 之前卢世来介绍过此人。 赵荣刚刚想着他的武功路数,那边窦应祖已经两脚踩上院墙,与黑衣人战在一起。 两人没动兵刃,全仗拳脚。 大光头的硬气功确实厉害,铁臂膊横撞而来,黑衣人也连忙卸力。 但是,这黑衣人招法多变,脚下功夫更是灵活。 院墙不到两尺宽,大光头含怒冲上去,第一时间没能用莽力将对方逼下来,他在院墙上施展不稳,很快陷入劣势。 黑衣人找准机会,侧身躲掉一拳,跟着一个扫堂腿将窦应祖扫下院墙。 下面的人赶忙上前将大和尚接住,接连栽倒三个人,又打翻了一张桌子。 “哈哈哈!” 登时,两边院墙的黑衣人都发出嬉弄大笑,别提有多刺耳。 “这打鼓弄琵琶,相逢是一家。那三个大苍蝇飞到一堆,又是什么?” 另外一个黑衣人笑答:“不是闻到鱼腥,便是屎臭。此地臭烘烘的,可不就引得一群苍蝇?” 杀人诛心啊! “我嫩你嬢!” 赵荣身边,虬髯大汉一边冲上去一边大喊: “记住吾名,杀你之人是零陵邢道寺!” 吃席间赵荣就觉这个家伙最耿直,看来是小瞧了。 此刻能冲上前对付黑衣人,绝对够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