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一大堆,终于在自家教主脸上看到沉思之色。 这让陶白有了一些安慰。 她还是听劝的。 只龙泉一行,陶白便大致清楚衡山小掌门是怎样一个人。 那般年纪便能赢过商素风,却没怎么听闻过。 细细一想,更觉可怕。 她正揣测衡山小掌门是怎样的心机,怎样欺瞒江湖,又有怎样的图谋。 忽然, 耳边响起了一道娇柔婉转的声音: “陶姐姐,我若从教中再拿一些酒,长老们会生气吗?” 陶白闻言,一阵窒息: “会生气,而且他已经喝了三坛,便与你一样,越喝效果越差。” “寨中剩余宝酒不可再动,若寨中又出现你这样的天才,我们也能有宝酒及时拿出来培养。” “下一批毒虫,至少要十年才能长成,你也知道其中藏了仙教多少辛苦、多少心血。” 蓝凤凰点了点头,不再勉强。 陶白劝说不动,想起看着面前这姑娘长大的点点滴滴,她揪心又恼怒。 当即再问: “教主,你当真不愿远离他吗?” “等我先给好阿哥种上情蛊再说。” 她一脸笑意,眼中闪烁着轻寒微雨,声音那般娇柔。 “这是个错误决定,”陶白摇头,“教主,你会后悔的。” 可惜 仙教小花只是一笑,不为所动。 …… 年关一过,平静一时的江湖,像是又吹起大风。 表面江浪翻波,深处暗流涌动。 衡阳年味不减,各大商户挂着红灯笼,换了新联,又贴福字。 南岳大庙香火旺,神峰脚下人拜伏。 岳屏雪岭、石鼓江山、雁峰烟雨,游者众多。 直到元宵节这天,螺粟码头边人头攒动。 上船下船的,搬货的,吆喝声那叫一个响。 “敢问兄台,这衡山派在城内什么位置?” 这问路大汉长得极为壮实,显是外地来客,他戴着斗笠,因为前几日下了场小雨,身上还背着一大一小两件蓑衣。 大汉身边,跟着一个正东张西望的小女娃。 “衡山派在城内东北方。” “找准方向走,随便打听打听就能寻见,”说话的人背着一柄短枪,看向那小女娃,问道:“你们是过来拜师的吧?” 大汉点头:“正是。” “那可算找对地方了。” 短枪汉子听他是荆楚偏北口音,当即笑道,“在衡州府诸地,衡山派可是大大的有名。” “与往年拜师截然不同,今年元宵之后,忽然扩大地域,对外招收弟子,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即便你们没有衡山派下边的势力推荐,此番也能得到机会。” “当然,得有练剑天赋才行。” 大汉登时笑了,又打听道:“我沿途听闻衡山派已确立了掌门大师兄,可有这回事?” “那是自然!” 短枪汉子带着一丝傲气,“赵少侠早就名传武林。” “哪怕是衡州府一地的魔教凶人,闻其名头也要退避三舍。” “他做掌门大师兄,衡山派会越来越好。” 一旁有路过的江湖人听到他们的话也凑了上来。 “何止如此?” 一位长脸瘦削老者道:“赵少侠年仅十七岁,衡山派恐怕要繁荣一甲子以上!” “……” 大汉与他们聊了一阵,这才带着女儿入了衡阳城。 “爹爹,你会回武馆吗?” “爹爹当然要回去。” 大汉摸了摸她的头,“你跟着我学不到真本事,这次难得有机会,定要试上一试。” 女娃嗯了一声: “爹爹,阿青会努力的。” 剑为明灯! 缓辔归来看夜城,千门灯火照街明。自疑不是乘槎客,却傍银河星斗行。 衡阳的元宵夜煞是热闹。 各家灯烛辉煌,好事者扎龙灯游行街市,或到亲族戚友家舞弄,名曰耍元宵。 街边偶能瞧见扎成十字形的稻草,各被大石压着,以禳风虐,正是前几日“忌风”习俗留下的。 “荣哥,过几日你又去五神峰?” “嗯。” “我悟了神峰之势,这些时日照着神剑剑谱练剑,略有所感。” 赵荣侧身,让开一个推着独轮车的小贩。 这元宵夜,衡阳翠盖红缨,道上车水马龙,不舍昼夜。 街道上好些人,数倍于平日。 曲非烟提着一盏灯笼,那是她猜灯谜赢回来的。 那灯谜猜一物品:独木造高楼,没瓦没砖头。人在水下走,水在人上流。 “要不要过刘师叔府上?” “不去不去。” 少女立身在一片灯火阑珊中,眼神透着精明,“刘师叔那边什么时候都能去,和荣哥逛元夜又能有几回?” 赵荣笑了笑,来到她身旁颇多人围聚的猜灯谜处。 以一个“泉”字破了“银川”字谜,白嫖到一盏小花灯。 二人各提一盏花灯,从街道屋檐边没化去的冰雪旁走过。 偶尔买些小食,瞧瞧热闹,又近道旁梅树,伴花纳履。 从几位头戴纶巾,身着长袍的文人身边走过,又听他们吟着: “柳院春归雪未乾,试灯歌巷月痕寒。懒随翠影红香走,自买梅花插烛看。” 当然,最能叫衡山小掌门与小师妹流连的 那必是琴馆了。 一曲琴声悠扬动听,古韵绕耳。可惜啊,隔着珠帘纱幕,隐隐绰绰,难见拨弦人真容。 赵荣驻足在琴馆外,目光穿过西风鼓动的垂垂柳条,却穿不过窗牖帘幕。 这便是琴馆招客手段。 文人雅士汇聚之地,进去那是要花钱的。 又听清脆的嗓音细细问:“荣哥,你知道这琴馆奏曲之人是谁吗?” “没听过。” “苔枝缀玉,玉龙哀曲,总知道白石道人吧?” 赵荣露出‘你太小看我了’的表情,“姜夔谁不知,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曲非烟点头:“所以,这便是《白石道人歌》。” “前日听向师兄他们说,这秋雁馆的大家姓姜,貌似是白石道人的后人。君不见年年汾水上兮,惟秋雁飞去,这是白石道人的好意境。” “又说这姜大家与曲相融,是个清空婉约的美貌姑娘。” “荣哥,我们上去瞧瞧。” “罢了。” 赵荣摇头一叹,“我担心她见了我,再没了清空婉约,从此日思夜想,心中空空,口中也只剩什么‘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了。” 一旁的少女噗一声笑了出来。 手中的灯笼晃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