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景元将军曾经也是一个不着调的性子,先前就陪她一起默哀叶子,演得好一出大戏。 顿了顿,公输师傅委婉提醒:“也别闹太过。” 景元颔首:“我自有分寸。” 两人于是同行回微生柳暂居的小庭院。 “我曾经拥有十八根枝条。”微生柳走在路上说,“一根用来捆绑,一根用来鞭挞,一根用来乘轻风。在寰宇之中,颇负盛名。” 景元:“嗯嗯。” 景元:“那剩下的呢?” 微生柳:“剩下的被流水冲散。下落不明。” 景元可惜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太令人难过了。” 微生柳:“我曾经还因柳絮签订了一份契约。后来柳枝掉落,整个星系都沸腾了。” 景元想起这人自闭的前半生。 脑中自动出现一个场景。 微生柳宣布柳枝脱落的那天,半个银河都为之地震,所有人都在讨论,到底谁是微生柳。 - “所以其实我的锻刀取巧了。” “怎么突然这样说?” 回去的路上,微生柳与景元同行在散落树荫的石头街巷,她突然开始复盘起之前的考核。 “真正的锻冶,应当如同一次次战斗,烈焰熔去杂质,而非简单合成。” 微生柳说:“这里面的剑锋并不重。我在取巧。” “是有人对你这么说过?” “嗯。”微生柳的思绪交杂在一起,她捋过一缕散落的头发,眼神变得清明了一些,“是个奇怪的人。明明能看到他还在相当炽烈地燃烧,却是迫不及待求死的样子。” 景元默了默。 他仰头看到一片飘落的银杏,说:“宁如飞萤赴火,不做樗木长春。” “谁?” “百冶大炼,曾有人用一个昼夜,以残次品和废物,造出一头栩栩如生的机关狮子。工匠首领,[百冶]应星。” “听上去很厉害。” “确实。”景元取出阵刀,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我这把刀,便是他锻的。” “我也需要锻一把刀。”微生柳说,“第一道题,便是要我斩碎断桥。” “断桥?” “洞天外的断桥。”微生柳说,“我需要锻一把刀,要像斩碎考核石那样劈开洞天。这便是博识尊给我的第一道考题。” “那你打算用何物锻造呢?” “我见过的最厉害的那把刀,用的是很多人的血肉堆砌,鲜血淬炼。”微生柳说,“血很重……太重了。过于沉重的刀,我挥不动的。” 景元垂眸看着她。 “我得好好想想。”微生柳沉思说,“用火锻?” “相位灵火?” 不过丝丝喀尔女士已经去世了。相位灵火逃窜寰宇之间,她也一时没办法找到。 微生柳思维发散,又把主意打到大公的火上,思及他同样已然身殒,只好遗憾作罢。 “大公的冥火?” 景元:“?” 景元:“谁?” 微生柳:“不过大概已经骨焚了吧……哦哦。就是泯灭帮的绝灭大公。” 景元:“……” 景元:“所以我一早便想询问,这大公无私的名字……” 微生柳无辜地眨眨眼睛。 忆泡其一:博识尊 一个忆泡。 储存着过去的影像。据说收录了博识尊的一瞥。 所有加入天才俱乐部的成员,皆曾见过祂一面,拥有向其发问的权利。 博识尊将数据的推演走到了尽头。然而直到今天,祂依然在观察、计算、求解。 只要拥有足够多的信息,所有一切未知的迷思,都可以被确定。 为了对抗智识的确定性,虚构史学家模糊诸多历史,谜语人也在不确定领域做过诸多努力。 曾经有人创造性地提出,寻找一种不可观测的,具有波粒二象性的量子级生命体,从根脉上模糊信息的源头。 这种想法一经发表,便引来诸多非议。 “毫无可操作性。” “一个美好的妄想。” “不要去认真评价稚童的呓语。” 但莫名其妙的,这种荒谬的想法却广为流传,甚至一度引来博识学会的关注,甚至不惜代价去抢夺星际和平公司的资源,以此展开一系列关于粒子证伪的实验。 然而错综复杂,矛盾互斥的实验结果接二连三地出现。 它们有如一团厚重的乌云,牢牢地占据在学者们的天空,将投射一片持续整整数个琥珀纪的阴影。 - 一串优雅的状态转移方程,一只巨大而冰冷的滚筒,衔接起螺丝星的过往与未来。星系是一种递归差分机,自动地追溯到一切物质的最小组分。 可最小组分是什么?没人知道,螺丝咕姆不知道,创造螺丝星的学者恐怕也不知道。 螺丝咕姆站在自家宅邸的宽阔露台上,品味一杯据说是盛有矿物最丰富的机油饮品。 这杯饮品据说只有遥远的星际荒漠才开采得到,由一名黄头发的贸易商供应。他的名字是弗朗斯,港口有专门的航海驳船接应。 此刻,弗朗斯的接驳船停在螺丝星的渡口。 每个初次抵达螺丝星的外来者,第一次抬头望见螺丝星的景象,总会发出不知所谓的惊叹。 这回下来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绿头发少女,她如同旁人一样看呆了一样长久地注视着被无数杠杆、活塞与齿轮囚禁的行星,手里怀抱着不合时宜的风铃和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