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盯着面前的男孩。 却说不出拒绝。 他当然一开口就知道他是谁,爱洛斯这人,见一眼就不可能忘掉。 乌列尔在王宫中, 很偶尔很偶尔地, 可以见到爱洛斯。 但从没有想过靠近点看看。 毕竟自己没什么能还给他的。 他还记得自己吗? 乌列尔也会天真一下。 但他没有说遵命。 爱洛斯问他: “你要做什么?” “我想离开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走?” “我走不了。”乌列尔甚至无法走出城门。 他想起上次他谋划出城的那一天, 当夜便被抓了回来。国王恩柏笑着看他:“我希望你留在这里,留在我眼下,仅此而已。”然后用那只手碰了碰他的头发。 乌列尔想起来只感觉头皮发麻, 国王仅仅看周遭的人恐惧,就能感受到乐趣。 “我走不了。”乌列尔重复道。他无路可走时, 甚至对推他下深渊的符萨科报有一丝寄望, 结果变成如今这样。 他活着逃离需要的勇气,竟比死更甚。 “为什么?” “因为太弱了吧。” “那比他更强不就好了?” “我做不到。” 爱洛斯仍认真出谋划策:“那么官职更高些,指挥官就可以离开王城。” “可侍卫是无法上战场的。”至少乌列尔没有这种机会,王宫侍卫经过选拔, 旁人挤破头也想进, 还没遇见过征调他们上战场的情况。 “不做侍卫。如果身居的位置限制了你想要得到的,从头来过也未尝不可。去参加比武大会吧?”爱洛斯建议, 那或许会让人多些做到的勇气。 “我这样的人吗?”乌列尔不可思议,十七岁的的乌列尔,瘦弱不堪一击,伤痕累累。 “赢的人会被委派领兵作战。这次不是为了庆祝才举行的比武大会,是北地作乱。” 因为母亲死了。爱洛斯没说。 “你怎么知道?” “偷听。”爱洛斯从盔甲里跳出来,“我觉得你能成为冠军。我可以当你的赞助人。” 他将指上的戒指摘下,没有递给他,而是直接套在了他的指头上。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 出其不意总是有趣,爱洛斯理所当然每次都选择躲避,只是这次他还没动,就被乌列尔下意识拽进旁边的树林里。 是王宫中派来找爱洛斯的。 “殿下呢?你不是说他沿着这边的路离开了吗。” 洒扫祭坛的人提着灯,说着他也记得不清了。 “阿方索大人说殿下有危险,得尽快找到。” 爱洛斯抱着盔甲,看着吵嚷着的那一群人来了又走。 他想即便跳进水中,也会被很快捞上来吧,不知道阿方索学士如何知道的。 “你给我出了主意,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红发少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回爱洛斯说不出口了。 人们期待他完美无缺,而不是自怨自艾。 “在等你吧。”爱洛斯一副轻松的模样,“我站在岸边,祈求命运之神注视我。然后遇见了你。” 爱洛斯目送那些人离开,笑着抬眼,就看见红发少年手里拿着他那本故事书,他显然识破了爱洛斯的谎言。 爱洛斯伸手想要拿回书,发现拿不回来,他的手背被他冰凉的手按住了。 红发少年拎着那本书,问他: “你想跳下去是吗?我会游泳,我可以替你下去。” 爱洛斯想将书拿回来,却发现少年眼神坚定而认真。 他缓缓收回了手,盯着水面摇摇头。 “没用。” 红发少年露出迷惑的表情。 “跳下去是没有意义的。”爱洛斯指着那本书,“上面说蛇的嘴里没有牙,这里的蛇才我抓过。” 爱洛斯把手臂亮给他,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有好,肿已经消了,毒牙留下三个钝圆的齿痕,看得人揪心。可不管怎样,这都不可能是一只没牙的蛇。 爱洛斯总结道:“所以我今天只是穿着盔甲,来河边走一走。” 爱洛斯的话说完。 两个人面面相觑。 谁都舍不得这一片平静的死寂般的湖水。好像这不是一片湖,是一扇逃脱痛苦的门。 爱洛斯得出来,红发少年对比武也不感兴趣。 的确,乌列尔对离开这里早已经绝望,就像爱洛斯对再一次见到优蓝达王后也已经绝望。 爱洛斯忽然笑起来: “不如我们一起死吧。” 乌列尔微微睁大眼睛,落下的夕阳收走最后一丝光亮,好像星光落在爱洛斯身上。 他总能提出让人惊讶的决定,糟糕的是他每次提出决定的时候,乌列尔都想点头。 他点头。 于是爱洛斯伸出手,“把匕首先给我。” 乌列尔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他心里做了最糟糕的猜测。 将刀柄递给了他。 爱洛斯接过匕首摇了摇,然后将它丢进了湖里。 看着湖水荡起一圈圈波纹:“走。” 乌列尔一愣,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爱洛斯牵起他的手,带他重新走回那条铺着白色石子的小路。 临走之前,乌列尔轻轻将那本故事书踢进了湖里。对爱洛斯“以牙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