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陈小幺少在外头跑,又因为如今梁川总是过来,所以他连柴火也不用再捡,一身的棉袄棉裤穿的整整齐齐的,半点脏污都没蹭上。头上有一顶旧帽子,脑袋小,那帽子戴在他头上,有些不稳。陈小幺就跟那晚在山上一样的姿势,抱着膝盖蹲在火堆旁,抬眼看着梁川,一张小脸白的很干净。梁川回想着,竟似比方才在山上看到的大雪,尤要白上几分。这么多天了,若说起先有了向陈家提亲的意思,是因为家里人催的急,他又恰好看陈小幺不讨厌——加之在陈阿奶面前鬼使神差应的那一句。可现在。梁川看着少年的模样,黑漆漆的眉,弯弯的眼,他吸了一口气,鼻腔间仍有那股子沁人心脾的青草香气。“嗯,又吃肉。”梁川给他扶了扶帽子,想了想,又问了句,“你想不想天天都有肉吃?”陈小幺眨眨眼,傻住了。雪夜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隔壁马家院子里的几声狗吠。陈小幺咬了一口山鸡肉,嚼了嚼,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瞟了一下梁川,又连忙垂下去,没立刻答话。梁川只静静的看着他。陈小幺干脆稍稍转了个身,抱着鸡腿,背对着梁川吃。除去头两次见面,陈小幺难得在梁川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抗拒。他不经事。就像村里的老人们说的那样,是个小傻子。可就算是小傻子,陈小幺心里头,也是有自己的一套道理的。陈阿奶常和他说,送上门来的白食吃不得。说小幺你要记得,要是有人说要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跟他走,去做什么事情,可千万得留个心眼儿。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银子多好的东西,别人不给这个、不给那个,怎么就偏给你呢。陈小幺一直把这话牢牢的记在心里。刚刚梁川的话,便让他生出一点懵懂的警觉来。虽说梁川给他吃肉也不是第一回 了,那天在山上过夜,他还是头一回一个人吃那么大的鸡腿。肉多贵啊。陈小幺知道的,肉可是要拿银钱换的。过年的时候,他们家吃不起肉,梅子她们家却能割一整块肥肥的五花肉回家,就因为梅子家有钱,她爹会摆弄算盘珠子,在镇上的绸缎行做账房先生,一年能往家里拿好几两银子。于是不知何年何月,陈小幺心里,就默默的把肉跟银子化了等号。梁川说要每天给他吃肉,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就跟要给他好多好多银钱差不多,是一个意思。陈小幺不说话,梁川也不催他,顺手拿了一根铁钩子,拨着炉子的断柴。陈小幺时不时的偷偷抬一抬眼,瞅着青年分明的下颌轮廓,心里纠结不已。他觉得梁川看起来不像是会说瞎话骗人的人,可是又实在不信有人能天天给他吃肉。陈小幺磨磨蹭蹭的啃着鸡腿。可鸡腿再大,总归也是有吃完的那一刻。磨蹭完了好一会儿,陈小幺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天天是多久呀。”梁川拨弄着炉钩子的手一顿,道:“天天就是每天。”他抬起眼,眉跟发的颜色都深,眼神也同样如墨一般,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又有一点他自己也没发觉的温和:“你想吃就有。”陈小幺呆呆的和他对视,其实已经吃的很饱,但是听了这句话,又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梁川就看着他细细的颈子动了一下,还像个没长开的小孩儿,喉结几乎都看不到,细嫩的脖颈上平滑一片。这句话对陈小幺来说诱惑力太大。他望着梁川,心里纠结着纠结着,差一点就要答应了,正要点头,结果就在这时,后头传来一点响动。二人回头一看,只见梁川背过来的那只竹筐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地上,有坨白白的毛绒绒的东西在往外头钻。是那只从山上带下来的兔子。陈小幺从台阶上站起身,走到背篓旁边,弯腰将兔子抱了起来。兔子又小又白,伤了一条腿,胆子很小,被抱起来挣都不敢挣一下,蜷在陈小幺怀里瑟瑟发抖。陈小幺拿手指一下一下梳着兔子的毛,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梁川,语气有点急的道:“但是不要吃它,好不好?”梁川说天天给他吃肉,陈小幺就以为,这兔子也是拿来吃的。“我明天可以不吃肉的。”少年一双大眼睛恳切的望着他,巴巴的道:“别吃它,好不好?”--------------------作者有话要说:目前为止——川眼里的小幺:马上要过门的媳妇儿小幺眼里的川:跟着他就有肉吃的大好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