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般想着,皱紧的眉头不曾舒展半分,他真怕接下来粮价还要再往上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杂粮在水里翻滚,逐渐浓稠,不知是不是饿得产生了错觉,一家老小都觉得味道格外诱人,仿佛锅里煮的不是杂粮粥,而是白米粥,好香,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香甜味道。 小姑娘馋极了,忍不住抽动鼻子闻来闻去,刚要制止她愈发靠近的危险举动,没想到人反而后退,朝下山方向伸长脖子。 很快,就有人意识到香甜味道真正来源,并非是粗粝的杂粮粥,而是有人在煮米粥,离他们住处还不远。 手里有粮,心里才能不慌,男人生出向这户人家购粮的念头。 这会能喝上米粥,无疑是不缺吃喝的。 可当见到当事人三兄妹时,男人颇感意外,都快饿脱相了,一个个狼吞虎咽完正埋头舔碗呢。 待说明来意,少年眼眸泛光,当即坦言粮食出处,并表示可以带他们去。 是的,他们。 若非饿得眼冒金星,他一回来就广而告之了。 不过,有人送上门,更好。 再叫上其余有需要的人一块去粮船停靠那处,自己或许还能得一份差事,少年越想越激动,突然觉得日子变得有盼头了。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正文完) -- “总镖头, 天色不早了,还要等吗?”镖师四下张望不见来人,犹豫不决问。 “等。”看着船上一半没动过的粮袋, 王总镖头应道。 “欸!”愁绪一扫而空,镖师当即咧嘴笑了起来。 “你乐什么?”王总镖头撇了他一眼。 “想到能再多些人不用挨饿了, 就忍不住笑。” “是啊,我们晚些回去或是找个地方落脚都成, 东家心善还信重我等, 可得把差事办好了。” 王总镖头脑海中不由闪过半月前江阳郡的光景,那会到处春意盎然,哪像现在死气沉沉, 不由感慨:“谁能想到好端端的会决堤发大水, 已经第七日了,不见官府开仓放粮,粮铺还坐地起价, 好不容易躲过一劫, 可别把人给饿死了。” 想到从逃荒人口中听来的事迹, 见多识广的镖师都忍不住哆嗦了下。“饿极了人吃人都是有可能的。不过, 这次应该不会了。” “肯定不会。”王总镖头认真道。 百家镖局在江阳郡自上而下开立, 发展势头虽猛, 却还是名声不显, 归根到底在于根基薄弱、底蕴不足。 作为兴勇镖局出来的一员,他很清楚从各项条件来看, 百家镖局都不逊色, 可架不住兴勇镖居是老牌镖局, 是个人都听过,自然更容易招揽贵客。 但, 经由此事,百家镖局必定扬名扶摇而上。 “有人来了!”一旁的镖师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顺其指着的方向看去,十几人结伴而来,打头的有点眼熟。 “船上都是粮食?” “粮食,真是粮食!” “什么价,卖吗?” …… 迅速靠近后他们难掩激动又带着几分忐忑。 已经习惯的镖师大声回道:“都是粮食,你们要买吗?别挤,一个个来,我们不跑,你们可别把船给掀翻了!船翻了没事,粮食掉水里就不能吃了。” “对对对,别挤了,慢慢来,千万不能毁了粮食。”少年扯着嗓子喊。 争先恐后的一个个可算冷静下来了。 但这只是一时的,待镖师报出的卖价只比发大水前高两成时,他们又没忍住。 “我全都要了!” “卖给我,我都要了。” “银子,给你银子,卖给我吧!” …… “闭嘴!再吵一粒都不卖了!”镖师吼。 “你,上前来。”他朝人后一指,众人识相地让开一条道,露出穿着麻布衣裳,手里紧紧攥着打满补丁布袋的独眼樵夫。 “怎么是覃瞎子?” “他什么时候跟来了?” “他拿得出银子?” 其余人小声嘀咕。 囊中羞涩的覃樵夫,硬着头皮走上前。“我、我只要一点点细米面可以吗?”说着,从怀中掏出十几枚铜板。 镖师不答反问:“家中可有五十岁以上老人,五岁以下孩童?” 听到熟悉的问话,沾了妹妹光的少年与有荣焉。 “有,我娘她五十有六了。”覃樵夫喏喏开口,若非苦了大半辈子的老娘,一口牙都掉光了,眼看快熬不住,他也不会想着弄点细米面回去,让她临了能吃几顿好的。 “把你的布袋打开,这是我们东家送给你娘的口粮。”镖师说着,就要往他的布袋里装细粮。 “啊?送,送给我娘的?为什么啊?”覃樵夫不解,但接粮的动作麻利极了。不要白不要,白要谁不要,天上掉馅饼,终于轮到自家了,哦不,是自家老娘。 ”有符合条件的老人小孩,我们都会照东家吩咐送份口粮。” “东家真好。”覃樵夫小心翼翼捧着细粮,差点喜极而泣。 “我们百家镖局的东家一向心善。行了,不买粮就到我们总镖头那去报上出处。”说着,示意覃樵夫往负责登记名册的王总镖头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