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他的这些坚持,一直都被家人理解和支持,他何其幸运。 只是纵是一口都没喝,从宴席回来,也免不了染了一身烟酒味。黎星嘉忍不了这味多留一刻,回来就立刻去洗澡了。 往头上搓泡沫的时候,因今晚的热闹忙碌而有些迟钝的神经,忽而又想起一件,和今晚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来。 他默默冲掉泡沫,低头看了一眼洗发水的瓶子,是带着微苦的柑橘香味。 说起来,那家伙用的,多变又熟悉的香型,似乎…… 沐浴露是橙花,润肤乳是牛奶,洗发水是柑橘,洗衣液是海盐。 本来只是有些疲惫,思维晕晕乎乎的黎星嘉,忽然心事重重起来。 他拧开浴室门出来,在床边坐下,发了会呆,忽而听见阳台的窗户外面有轻轻的叩击声。 “……”黎星嘉头也不抬,默默擦着头发,淡淡道,“你不是可以直接进来吗?” 下一秒,身边的床褥微微下凹,熟悉的气场,在身边萦绕。 “真是多此一举。”黎星嘉道。 那声音亲昵道:“因为上次哥哥好像有点生气……” “谁让你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来。”黎星嘉道。 可是他心里知道,这个理由并不那么站得住脚,果然说出口的时候,就听见对方一声轻笑。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还是一起做音乐组合、一起练习、一起开演唱会的队友,坦诚相见的次数也不知道有多少。不说工作,就是私下,那也不算什么。 太熟了,因为实在是太熟了。 所以这份尴尬显得十分矫情。怎么呢,alpha和beta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大防吗? 那声轻笑过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沉默了一阵。 黎星嘉手一顿,干毛巾被对方接了过去,这人见他只是一呆,没有太激烈的反应,于是又抿了抿嘴角,动作轻柔地给他擦起头发来。 分明是无声的笑,但黎星嘉就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并莫名着恼。 “笑什么?”黎星嘉道。 “高兴。”赵枭之道。 黎星嘉没应声,听着那把醇厚低沉的嗓音缓缓解释道:“因为现在我知道哥哥生气了也不会不理我,哥哥会生我的气,但是不会不理我。” 刚洗过的头发湿黑顺滑,绕过干燥修长的指节。 感觉一颗脑袋被这人像对待什么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擦拂着,黎星嘉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越来越不自在,怪就怪这家伙的态度太温柔,温柔到让人心慌。 赵枭之原本坐在他旁边,擦着擦着似乎感觉姿势不方便,慢慢挪到他后面去了,到最后完全是劈开腿,把他夹在中间。 黎星嘉只坐了浅浅一个边缘,但即使如此,他也是个骨架绝算不得娇小的男人,饶是这样,这个姿势,对方能将他完全罩住,就像将他搂在怀里一样。 这个时候方才清晰地察觉到,他们的体型差原来是这么大的。 热力源源不断地从后传来,原本体温比他低的人,又是什么时候这点也变了。 黎星嘉垂着眼,流海散着,遮住了他上半的视线,而这样看下去,落入眼中的只剩正襟危坐的自己,和对方轻轻松松搁在两侧的长腿。 “差不多得了。”黎星嘉等到头发不滴水了,果断夺了赵枭之手上的毛巾,有些无语,“怎么还越玩越来劲?” 赵枭之愣了愣,小心问:“哥哥,我玩什么了?” “还装。”黎星嘉面无表情道,“我都查过了。从彩排那天说出奇怪的话开始,你就越来越不对劲,你是觉得我会完全不在意,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黎星嘉说话的时候很仔细地盯着赵枭之的脸,然而对方并没有慌乱,也并没有被冤枉了的急切和委屈。 他的神情,怎么形同呢—— 倒像是背了三年同一篇课文,终于等到被老师抽查的兴奋,又好似潜伏了一个季节等一头猎物,终于从狙击枪视镜边缘瞄见了猎物的尾尖。 这家伙简直反社会,黎星嘉心里重重受挫,感觉极为不是滋味。这还是他那个除了过分亲人,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好弟弟么? “奇怪的话,是指什么。”赵枭之仰着脸,仰望站着的他,诚挚地道,“是我说,希望其他人眼睛都瞎掉那句吗?”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目光,又是这种奇异的狂热的神情。 “可那不是奇怪的话,是我真心想对哥哥说的。” “你先……”黎星嘉想打断他,但这一次没能做到。 “其实我更想让哥哥只看我一个人,但是这样好像太贪心了,哥哥想做什么、想看着谁,是哥哥的自由。”赵枭之对他的抗拒视若无睹,像一个终于有机会将内心的全部吐露出来的人,微笑的看着他说,“所以我就退而求其次,希望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哥哥。” 你这还是退而求其次了,还委屈求全上了是吧? 黎星嘉简直无言以对,他已经做了不少准备,才展开这场谈话,可是现在感觉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无力。 他想不好该怎么说,脑子乱乱的。而对方却远远没有说完—— “但是我知道这也是做不到的,因为同样违背了哥哥的愿望。哥哥想被看见,想要做闪闪发亮的大明星,哥哥也值得、应该得到更多的爱。” “所以,我想要的都是绝对做不到的。正因为做不到,所以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