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这就来。”艾弛提起衣摆,加快步子。 这座院子是经与先生住所,书堂在侯府内院中。 今日大雪,估摸着其他人都没来书堂,堂前屋后都没人身影。 “不知先生可有忌口?” 以前翻看杂书时看到过许多读书人不吃鸡爪,说是吃了写字会颤抖。 “能入口者皆可尝试,眼下还没什么不能吃的。” “那学生今日便准备种名叫火锅的菜吧,大雪天与此物最是相配。” 艾弛有许多种选择,但遇上下雪的话只剩下了一种。 火锅…… “老夫拭目以待。” 厨房里有人候着,应该是早得到了通知。 四处漏风的厨房只有灶膛里散出着点点温暖,案台上摆满皇都冬日所能买到的大部分食材。 白菜、萝卜、冬笋,甚至有市场上难得一见的茼蒿。 肉更是繁多,种类比国公府里的还多。 “菜可够,少些甚我再让人去买。”经与先生问道。 “尽够。”艾弛说着,解下厚重的大氅。 露出的脖颈立刻感觉到了刺骨寒意,再活动活动肩膀,发现还是袍子还是碍事。 “你快别脱了,再冻感冒艾国公得找我麻烦。” 见艾弛还想脱外袍,经与先生连忙出声阻止。 既然知道艾弛是艾忠云夫妻的心肝,他哪还敢找事。 万一真受寒了,那他恐怕还得去国公府当面赔罪。 要不就艾忠云那咬人一口就会中毒的毒牙,经与先生表示可受不起。 “学生听先生的。” 其实还怪冷的,不脱就不脱吧。 取下罐子,放在桌上。 艾弛又从怀里往外掏了两个纸包出来。 打开来竟然是一包茶叶,一包看不出是何物的粉末。 随即他将茶叶倒入了锅里,随后是粉末。 “那粉末是何物?” “是学生寻大夫配的一些药粉,可降火消辣。” 书房里的艾弛乖巧安静,但左手握刀的他却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一下子换了个人。 冻得硬邦邦的牛肉,三下五除二竟被他切成了薄片。 不过片刻,他的手就和那牛肉变成了相同颜色。 不过艾弛丝毫不在意,完全集中在了手下所切的肉里。 这刀工,就是外行的经与先生看了都要称一声高。 唰唰唰—— 艾弛专注地切着肉,并不知厨房门口相继走进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他老爹艾忠云,另一人就是这汝南侯府的主人古茂。 “怎么可……” 看到那双冻得通红的手,艾忠云心疼得呼吸都停顿了片刻。 可刚开口便被古茂按住肩摇了摇头。 “我命人在厨房里再点上几盆炭火。” 艾忠云与古茂平日里鲜少来往,今日也是因艾弛拜师专门来拜访而已。 不过相谈下来,倒是让古茂对这位名声不好的国公爷有了些许改观。 话里话外无不是孩子,倒是对朝堂之事一句未提。 与他说得最多的,便是孩子。 “国公爷,侯爷。”经与先生也见到了两人,拱了拱手问礼。 “没想到世子厨艺如此了得。”古茂斟酌半晌才出声夸奖。 男子钻营厨艺,说实话真不是甚值得大肆夸奖的手艺,甚至古茂私心里觉得上不得台面。 他觉着艾忠云能听出话里的意思。 但听得出来是一回事,当不当一回事就是另一码事。 显然艾忠云是不当回事。 听到夸奖,笑得眼睛都弯了。 “这孩子就是孝顺,知晓他娘不思饮食,天天变着法的做吃食。” 艾忠云懂别人暗地里的不屑更或是嘲笑,但他统统不在乎。 他深知艾弛已经极力克制对厨艺有多爱,也知晓儿子明白父母忧虑故而选择来学堂。 但其实他们夫妻只愿无条件支持艾弛的每一项喜好。 愿他身体康健,愿他欢喜而已。 咔咔咔—— 菜刀上下,萝卜在刀刃下迅速变成了薄薄一片。 最小的炒菜锅,放入少许葱姜蒜炒香,而后放入火锅调料。 经过灶火温热的罐子里倒出红亮的油。 一看到那油,艾忠云所有感慨立即烟消云散,连连地往后退到门外。 他可没忘记当时被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 退到门外,以袖掩鼻。 “艾国公?”古茂疑惑。 片刻后,咳嗽声络绎不绝,大家纷纷夺门而出。 底料炒得香味散出,艾弛才加入烧好的茶水,再等糖熬煮途中,卷起了衣袖。 刚才切菜途中,他注意到斗柜里有些果子。 看颜色好像是樱桃和猕猴桃。 这两样水果别说普通人,就是勋贵也没几家人吃得起。 这经与先生的厨房里竟然随时备着这两种水果,豪得……让人瞠目结舌。 “先生,学生可否取些果子。”艾弛指着篮子,余光中这才注意到艾忠云来了。 艾忠云朝他点点头,忽地小声嘟囔:“难道弛儿喜欢吃那些果子?” “福伯,你吩咐人去买些樱桃和冬桃回来,多买些世子爱吃。” 古茂:“……” “随你取用。”经与先生随口道。 再次刷新老子能有多宠爱儿子。 艾弛将樱桃取下来洗干净,取出核,放到碗里又去问厨子们可有汤圆面。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开始磨汤圆面等发酵。 所以艾弛一问厨娘们立刻去端了来。 “水这么凉冻坏了可怎么办。” “我说古侯爷,您准备的炭火呢。” “对对对,在世子脚边放一盆炭火……” 古茂:“……” 经与先生:“……” 一切准备就绪,小泥炉前坐下三大一小。 艾弛往锅里放入肉片,在注视下涮了几下,提起,放入碗里。 经与先生有样学样 艾忠云则是熟练地先下了团虾泥,吃过一次的他比其他两人都要熟悉。 唯有古茂,握着筷子半晌不动,面上虽极力维持笑意,也难免露出丝鄙夷来。 大户人家规矩多,几个人在一锅子汤里搅来搅去属实不成体统。 但瞧两位权位的都动了筷了,一时还不知该不该下筷子为好。 “炒制之时呛入心肺,没成想熬煮成汤香味竟如此馥郁。”经与先生感叹。 面前两碗调料。 一碗只放了些蒜和香油,另一碗里的酱料经与先生不认识,是艾忠云专门唤人回府去取的……麻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