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恍惚得很,常不知不觉发怔,记性也差……”
元衍忽然停了脚步。
他那么怕她不好,再不甘愿也还是送了她走,她应该让自己过得很好的,把自己弄成如今这副模样,怎么对得起他?
湛君已经很困了,可是元凌和鲤儿全不肯睡,她也只好强打精神陪着。
“……真的不辛苦,鲤儿你那时候很乖的,我到哪里都要跟着,我讲什么话都会听……阿凌当然也很乖,没在我面前哭过,从来看见我都是笑……”
“生病是没办法的事啊!我小时候身体就很差,英娘讲我有好几次都病得快要死掉,有一回都没了鼻息,脉搏也停了,她真的以为我死了,抱着我的“尸身”大哭了一场,哭完眼睛都睁不开,觉得没法子同先生交代,因此决定在我屋子里吊死,要不是先生赶回得及时,只怕我今日同你两个讲起这事,你们也不知道英娘是哪个,或许连我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这一生里认识过一个叫英娘的人,也就不会和你们说起她……听说是后来,我长大了些的时候,不知怎地就爱上了到溪边的石头底下捉小虾,吹足了一整个夏天的风,自此才好了些,没再过几回病……人总是会生病的,我本来就比寻常人更容易病一些,害了恶症又怎么能怪你们?得病不是因为鲤儿,发病也不是因为阿凌,小孩子不要胡思乱想!”
“我好疲乏,我们熄了灯睡好不好?”
得了首肯,湛君简直满足,当即就下榻去熄烛,到了灯台前,才要吹,忽地想起门还未闩,于是打着哈欠到门口去,才摸到门,正要插横木,门忽然从外面开了,几乎吓得湛君犯病。
隔着一道槛,元衍站在门外,湛君在门内捂心口。
“你是要我死啊!”湛君恶狠狠瞪他。
元衍看了她一眼,突然扯住她腕子往门外带,同时朝门内道:“鹓雏鲤儿先睡。”说完不及两个孩子反应,挟着人便走了。
湛君也不及反应,被人掐着腰带出了十几步远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即便不困了,又踢又打地挣动起来。
“你是真要我死啊!”
湛君的不满挣扎,元衍全并不理睬,抬脚踹开一间屋子,径直将人往里带。
“干什么!”
才被搁到案上,湛君就一个巴掌挥了出去。
元衍给她打歪了脸,冠也斜了。
他活该!
湛君觉得不解气,还要再打,才伸了手,就叫人攥住腕子牢牢制住了。
挣是挣不开的,好在还有一张嘴。
“竖子!恶徒!小人!鼠辈!”
湛君气喘吁吁。
“骂够了么?你骂人怎么就这么几个词?没学着新鲜的吗?要不要我教你?”
他脱口就是一连串饱含羞辱意味的訾词。
湛君目瞪口呆。
他长那么一张脸,讲这样的话,面不改色。
“学会了么?”他邀功似的。
湛君又开始挣动,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元衍站着,湛君的两条腿叫他夹着,两只腕也分别被她两只手捏着,完全的受制于人。
忽然啪的一声,湛君愣住了。 “你想打?给你打……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我要带你走,云澈,你要死就死在我面前,我再也不能忍受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过我不知道的生活了。”
第109章
湛君在马车上睡。
睡得不怎么舒服, 因为帷帽没有摘。
实在是摘不得。
唇是朱砂色,饱满到挺翘,像熟过了的好水果, 稍稍碰下,就烂了。
哪里见得了人?
全是他的过错!
天地失察, 竟将此等少德之人覆载其间!
抓着一个乏困的人不叫睡,分明是有意磨折!
谁要同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她这些年如何同他有什么相干?
湛君是个有骨气的人, 于是钳口不言,冷目同他对峙。
可是他怎能寡廉少耻到那般地步!
她坐着,他站着,两人一仰一俯对望, 足有好久。
她一直不说话, 眼底也没有什么情绪,忽然, 他轻阖了眼眸, 她欣喜地以为她赢了!可事实非她所想, 他并没有认输, 阖眼是为了吻她。
他低头的动作迅而猛, 可是落在湛君唇上的吻却轻柔。
只是触碰而已, 好似温风贴过静谧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