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凭顿时来了兴致,不知方柳要救的是什么人。 此时此刻,他已然没有了深陷风雪困境的慌乱,反而生了其他心思——譬如与眼前的雪中精怪,不,是方柳方庄主同行。 因此,不等闻行道做出回应,莫凭便连忙拦住了方柳去路。 他扬声道:“方庄主,莫凭愿一同前往!” 莫凭身为梅花剑宗宗主的儿子,自小被人夸奖剑法卓越功夫上佳,在一众宗内弟子中颇为突出,师兄师姐们也总是捧着他。正因如此,他虽未曾出过梅花剑宗的地界,却总觉得自己武功了得,可与江湖上鼎有名的大侠一比。 他甚至以为,若是自己不受父亲与长老的限制,早些出来闯荡,或许也能像方柳和闻行道一般,在十五六岁便名扬天下,受人追捧。 若果真如此,何至于如今十七岁仍旧默默无名? 不,也不算全然无名。 至少许多人都知晓他是宗主的儿子。 莫凭满腔热血,不料方柳闻言却笑了。 此间漫天风雪仍旧未歇,容貌绝世之人骑于高头乌马上,翩翩白雪覆满他的雪狐披风,有一两片雪花落于他纤长眼睫,缓缓融为剔透的宝珠,映衬他揶揄的笑眼,美得惊心。 莫凭霎时耳根一红,梗着脖子道:“方……方庄主笑什么?!” 方柳未回答他,反挑眉问说:“莫少侠,不冷么。” 莫凭这才忆起自己在天寒地冻里挣扎了许久,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后,仍不忘嘴硬:“尚……尚可。” “冷便去武林盟。”方柳眉眼淡淡,“有酒食,有炭火,跟着我作甚。” 莫凭此人顺风顺水惯了,越不让他做,他便越固执:“今时朔风凛冽大雪皑皑,我方才听闻你们要去救人,多我一人正好可作帮手!” “帮手?” 方柳音调微微上扬,似乎颇觉有趣,短短二字在他唇间百转千回,听得人心尖莫名轻颤。 莫凭一时未回过神来,怔愣愣仰视方柳容颜,不知不觉便痴了去。 “咻——” 空气中忽然传来利刃破空的声响,即便在冷风呼啸中也听得极为清楚,且那利刃直冲莫凭而来,赫得他霎时回神,侧身躲过暗器。 掷出暗器的人并无杀意,更像警告,是以莫凭能轻松躲过。 如今这官道边上拢共仅四人,出手之人不出其内,莫凭气愤地看向后方骑马的两人:“是谁?!” 竟是直接略过了方柳。 闻行道勒紧马绳,马蹄朝前行了两步,冷冷看向莫凭。他本就高大,骑马后更显压迫:“莫少侠,非礼勿视。” 莫凭不明所以:“武林盟待客之道便是如此?况且,我又视了何物——” 话音刚落,他倏而意识到自己之前盯着方柳出神,有多么不妥。 他气势落了下来,脸色涨红,偷偷看了方柳好几眼:“我……我一心只想救人,无……无其他意图。” 自该如此。 他只是路见不平仗义相助,大家皆是江湖中人,本应互相伸出援手,奈何方柳不同意,他才一直盯着对方看的。绝非是因为一窥容颜后,心绪不宁入了迷。 他自诩为梅花剑宗此辈第一人,剑术和武功自是不差的,无论如何,总能帮上忙才对。 闻行道仍是冷眼看他,方柳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问:“闻大侠不护送他回去?” “何必护送,先前已说过,此地离雁山镇只几刻钟的脚程。”闻行道神色冷淡,“闻某观莫少侠虎虎生风,精神得很,只管沿官道朝北走便是。” “闻大侠轻功了得仍需几刻钟,莫少侠可比不得你,寒冬腊月里怕是要出事端。”方柳状似无意叹息一声,道,“罢了,既如此,莫少侠可先与我等同行。” 莫凭眼中一亮:“此话当真?” 方柳:“自然当真。” 莫凭喜出望外,心道救人之时,定要让方柳刮目相看。 闻行道却眉头皱起。 他与方柳结识数月,仍未完全摸清对方脾性,但有一点可以断定,当方柳或饶有兴致、或故作叹息之时,定是心中有了计较,又要安排一出“好戏”来看。 果不其然,下一刻,方柳便侧首望向闻行道,故作困扰:“可莫少侠的马匹受了惊,已排不上用场,现下仅三匹马可用,我与陈安的坐骑又并非良驹……” 言及此,他话锋一转,勾起唇角:“不如,闻大侠与莫少侠同乘?” “不可!” “不了。” 莫凭和闻行道的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激动,一道冷然。 闻言,方柳笑得满是兴味,偏他还要用颇为可惜的语气问:“这可如何是好?” 饶是莫凭头脑简单,也听出他在戏耍自己,偏还生不出气来。他只要一看见方柳的眉眼,便晕头转向云里雾里了。 方柳扬起马鞭:“也罢,那两位便自行商讨,方某有事先行一步。” 便扬鞭策马而去,陈安紧随其后。 闻行道扔了莫凭一枚武林盟的令牌:“风雪稍停,莫少侠可凭借此令进入武林盟。” 说罢策马跟上。 眼看三人的背影便要消失在风雪之中,莫凭下意识跟着跑了几步,运行内力大喊道:“你们究竟要救何人?!” 不多时,一阵浑厚内力裹挟着余音绕梁的嗓音而来。 “救个呆愚的小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