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口的李焘放心了,向重新爬到窑顶上的二柱子喊道:“致远,给宋营发信号,再坚持半个时辰!”
红绿小旗在窑顶上舞动起来,却招来洋鬼子一顿炮轰,二柱子立足不住,再次骨碌碌地滚落下来。这次他可挂了彩,左边胳膊被弹片击出一个血洞。冯义和手一挥,他的亲卫立即接过二柱子的小旗,利索地爬上窑顶;二柱子忍住疼任由李焘给他包扎,大声给新上去的人交代旗语暗号。
“轰”的一声远远传来,与炮弹在附近的爆炸声相比弱了很多,显然是三七炮上了阵地,正在发炮呢!
李焘给二柱子包扎完毕后看了看,觉得稳妥了,拍拍二柱子的背,却转向冯义和道:“总镇大人,我去掌握快炮。”他实在有些担心,步兵们的素质没有达到他理想中的要求,在一线阵地的防御战上,多少影响了他的决断,那么炮兵呢?炮兵的素质如何?能承担起协助步兵坚守阵地的任务吗?
冯义和没有答话,兴许还在思量李焘的意思。李焘也不等了,提着枪就跑了出去,却又转身来喊道:“来一个人,扛镜子跟我走!”
二柱子应声出去,熟练地摆弄着炮队镜,分解成两大块拎着扛着,跟李焘小跑而去。此时,冯义和才醒转过来:敢情这参议官要上阵地!?忙对身边的亲卫吼道:“跟上去!参议大人少根头发,军法从事!”
宋占标的指挥位置在砖瓦窑子和老槐树之间的一个小土包上,此时他也在阵地上拿着步枪边射击边指挥了。中路前营作为全军的精锐营,面对八国联军以三百德军为主的稳扎稳打、逐层推进、交替掩护战术,此时也有些吃不住劲儿。那些狡猾的德国人就在阵前不过七八十米的地方,象蜥蜴一样紧贴地面瞄准射击,不时,有战士仰面栽倒在战壕里,德军精确的步枪射击是前营的最大威胁!相比之下,那些炮弹有战壕胸墙掩护,除震撼心理外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而联军的重机枪阵地,距离前营阵地最少也有两百米左右,威胁同样不是很大。
“来人,叫后哨前排上来!”宋占标带着怒气和怨气吼叫着下达命令。他不明白上面为啥用这种战术,可是他又不能不执行!按照他的想法,此时应该集中全营的力量冲向敌人,一口气摧毁他们,就算是被炮弹炸死,被子弹打死,也比在这“沟沟”(战壕)里挨揍爽气!目前这样的战法,是一哨哨、一排排的前营官兵来填这沟沟,眼看着,前营的精血就要消耗殆尽了!
正在宋占标闷着气的时候,李焘和二柱子以及几个“尾巴”运动过来。
李焘眼尖,一下就看到宋占标,忙弯腰小跑一阵,趴在宋占标身边道:“管带大人,请准备不少于一哨的力量,等我敲掉鬼子的重机枪,立即发起反击!”
“敲?咋敲?!”宋占标问道,却见李焘诡秘地笑着指指不远处刚拖进战壕的三七炮,接着,那家伙就连滚带爬地带着跟班儿跑了。宋占标无奈地摇摇头,拉过身边一名战士下达了“后哨全体准备突击”的新命令。
二柱子麻利地将炮队镜架好,战壕胸墙上只露出两个镜头。李焘蹲在镜后边看边报坐标方位:“注意!沟边,小石桥三号方位物左二十米、远十五米,敌重机枪阵地,两发急速射!”
37毫米山炮快速地转动着方向机和高低机,一发黄澄澄的炮弹送进炮膛,“铛”的一声,炮闩闭合,炮手狠狠地一拉绳子,“蓬”的一声,炮身向上猛地一跳,将一发炮弹射向敌阵。
“近了一点,再来!”李焘看得很清楚,敌人机枪还在响,那发炮弹只掀飞几个不关要的人而已。
架退火炮的射速实在慢得出奇,李焘没等到炮响就骂道:“妈的,还急速射!?改叫慢速射好了!”
炮手也是无奈啊,至少得等后坐力造成的炮架晃动稳定下来再发炮吧?要不,谁也说不准第二发炮弹会落到哪里!莫名其妙挨了骂的可怜炮手带着怨气,终于发射出第二发炮弹。
火光硝烟中,德军的重机枪瞎火了,李焘似乎看到机枪的零件在四下乱飞,不由心道“可惜”!马克辛水冷重机枪,武毅军全军才两挺!
这边的宋占标嘀咕了一句:“大炮都上刺刀了,老子们也上!”将头上的大沿帽一丢,头一甩,粗长的辫子就盘在脖子上,高喊着:“后哨,跟我冲上去!”就一马当先跳出战壕,冲向阵地前的德军,边跑边抡着手里的左轮“啪啪”打了几发。他的身后,中路前营的最后预备队一声呐喊,如炸群的马蜂一般向德军盘踞的一线阵地席卷而去。
几十米的距离,最熟练的射手也只能射出五发子弹,弹仓还必须恰好是满的!否则压子弹的动作会消耗最少两轮排枪的时间。因此,德军绕是训练有素,看到黑压压一群人向自己冲来,也禁不住有些慌乱,排枪再也无法有效组织,枪声就此零落起来,杀伤力也大打折扣!
炮队镜后的李焘又骂开了!
“妈的,忘了,忘记有代沟了!”这次,他骂的是自己。他总本能地以为,宋占标会带着兄弟们用自己心目中那种散兵冲击方式进攻!现实表明:不是!宋占标和他的部下还是象冷兵器时代那样,所有人聚拢成一坨,呼喝鼓噪着杀向敌人展开肉搏!
李焘拍上莫辛步枪细长的刺刀,又拔出盒子炮张开机头,吼道:“致远,跟我上!”他不是想去拼刺刀,而是想拉住前营后哨一百多号兄弟的笼头,短促反击不是反攻!
“大人,宋大人,他、他!”二柱子骇然指着前方。
李焘顺着手势一看,只见一马当先的宋占标突然凝住,身子晃了晃,缓缓地向后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