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焘哪里不明白众人都在为自己开脱的?忙道:“标下方才说,请刘先生给大家解说手榴弹实弹测试的结果。”
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引起的风波轻轻地过去了,却在刘大印这个留美童生脑海里刻下烙印。李焘是真正的设计者、发明者,却丝毫不居功,反而真情流露地将自己这个制造者推上首功的位置。此人可交,可深交,可作生死之交!
“此番试制手榴弹,前后经过两番测试,共用去原始样弹一枚,批量样弹三枚,综合数据如下。弹重0.9公斤,采用模铸预制破片生铁弹体和手持木柄,装药为tnt烈性炸药,装置拉发延时信管,可保证拉燃后投掷至40米远处爆炸。破片杀伤半径4米,平均破片1000余块,实在是近战利器!”
刘大印拖长声调的话讲完,首席技师办公室里却是一片沉静。老将们都是满眼的喜色互相看着,张开嘴巴就是说不上话来。血战了这么多天,伤亡了万余兄弟,今天总算看到一丝战胜的希望了。
李焘用鼻孔发音“嗯”了一声,众人才从激动中清醒过来,聂士成冲刘大印抱拳施礼道:“刘先生呐,聂某当立即向朝廷表奏您的大功,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刘大印连说“不敢”,拉了李焘挡在身前道:“大功还是李参议官的,没有他的发明,卑职可想不出这么简单就能造出如此威力的步兵武器。”
李焘见两人有越说越“离谱”的倾向,忙道:“刘先生,这些手榴弹我今日就取走,前线战事激烈,盐官浮桥之战,正好用上这些手榴弹。”
“不成!”刘大印断然道:“不成啊参议大人!样品只有一批,大量制造的工艺流程还在制定,生产所需机器还在设计制造当中,成品性能测试的批量也不够。如现在投入实战使用,万一质量出现问题,伤的可是咱们自己人啊!”
“战事紧急,也只有便宜行事了!”李焘自然不肯放弃自己的打算,承担了夺取浮桥的战斗任务,他巴不得机器局里的手榴弹再多一些呢!
聂士成等人是知晓李焘的处境和心意的,在目前战局压力下,就算赔上几条命在性能不稳定的武器上,也要利用这手榴弹建功,扭转不利局面。打仗的人,此时那里还能去计较安全不安全的问题呢!?
“刘先生,我看就先投入战事中测试吧?总归要用,此时正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上,不能不用呐!”聂士成说得郑重,语气中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刘大印尚且嗫嚅着想反对的话,李焘就靠近他道:“刘先生,还有一事至关紧要。火线上需要一种五公斤tnt药包,外皮需能防水、防火、防潮,暂时嘛,采用炮弹长信管,装定延时8秒,也是拉发机构。明日正午就要十个左右,就请刘先生多多费心了。”
“李参议官,你太见外了!国战关头,我刘大印恨不能上火线跟洋鬼子拼命!明日一早,定将您需要的炸药包送到!”刘大印说着,懊恼而激动地摘下眼镜,将眼角的泪水拭去又道:“洋鬼子前日使用列低炮,灭绝人性啊!幸得您指挥炮队将其摧毁,天津军民才免遭其继续涂炭!参议官,您休要再说见外的话,大印在此安全得很,您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屡建奇功!想及此,大印惭愧、惭愧!”
刘大印这番话一口一个参议官,自己却自称“大印”,又把李焘说成了神人捧上了天,那嫩脸皮的李焘怎生扛得住?顿时羞了个面红耳赤。
聂士成见李焘羞怯,心下却更加欢喜李焘的谦逊性子。他看看刘大印,又看看李焘,突然抚掌笑道:“你二人惺惺相惜,一个发明一个制造,一个在前线拼杀,一个后方造枪造炮,当真是天生的兄弟命啊!聂某看,不如你二人换个年贴八字吧!?”
李焘明白聂士成的话意,却见人家刘大印年已四十,自己才二十啷当……
“谢大帅提点,如若李参议官、不,李兄弟瞧得起我,咱们择个大吉之日,歃血盟誓、结为兄弟如何?”
那刘大印却也觉得高攀了李焘,人家是相门宗族,是军中豪杰,又懂发明创造,正是刘大印这种不太得意的“工匠”想巴结都很难的人物!此时聂士成一说,就算刘大印平时对人际关系不如制造军械稔熟,也是喜不自胜,赶紧出口说定了此事。
见首席技师如此积极热情,李焘却是暗暗叫好!忙拉了刘大印的手亲热地道:“刘哥,眼前战事紧急,改日兄弟我一定备好香案水酒,请得大帅和列位大人为证,您我今后同生共死,相互提携,为咱们中国也作出点实事来!”
这话简直对了刘大印的胃口!两人就这样亲热地拉着手,引着众人去仓库提了手榴弹和刚修复的两挺马克辛(八里台缴获的)后,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