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大骂后,他的耳朵恢复了一些听觉,能够听到阵地上哀号声了,其中一个显得尖细的声音尤其地突出——“娘啊!锁子不孝!您老白养儿十七年啊……娘啊!”转身一看,只见全哨年纪最小的蔡锁儿正对着西面京师方向不住地磕头。
哨官忍着浑身的剧痛大步走过去,一把拎起蔡顺儿吼道:“嚎你娘个屁,你***还没死呐!给老子打直了腰板站起来,小鬼子不敢白刃战,老子们就冲下去杀他***一个屁滚尿流!”
蔡顺儿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浑身是血的哨官,张大嘴巴一个字后说不出来。
“是汉子的,跟老子走!”
哨官的一声怒吼让蔡顺儿回过神来,只见陈锡銮提着刀跳出尚在冒烟的掩体,兄弟们纷纷挺着刺刀、拿着大刀跟着大人冲下高地。蔡顺儿揉揉眼睛,看见自己的毛瑟枪就在身边,忙一把捡起就冲,跑了两步又想起家里的老娘,再次转身跪下对着西边又是“蓬蓬”的几个响头,这才撒开丫子“啊”地嘶喊着向日军阵地冲去。
日军阵地上,“嗵嗵”的哈奇凯斯重机枪声伴随着“噼啪”的排枪声响起……
蔡顺儿幸运地没有受伤,子弹似乎都被哨里的兄弟们挡住了。他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因为他的身边全是中弹倒地的兄弟们,他的哨官大人就在前面不过几米的地方抽搐着身体。
血,到处都是血!蔡顺儿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多的血!
“狗日……的东……洋人,没……卵子的小……日本儿!”
陈锡銮依然在怒骂,只是声音越来越小,生命力也越来越快地消失着。他想不通啊,一向自诩为武士的日本人,怎么就不敢跟自己和兄弟们刺刀见红呢!?而他,没有别的选择,在优势的敌人面前坚守阵地只能被动挨打,还不如刺刀见红拉几个垫背的!
蔡顺儿爬到哨官身边却不敢说话,前面不过十来米远的地方,一队日军正挺着刺刀躬腰上前。
“走……走!”陈锡銮用最后一口气向眼前的小兄弟叮嘱过后,双眼圆睁着去了。
蔡顺儿想哭,可是眼眶里没有眼泪,喉咙里只有咕咕的声响却说不了话,更哭不出来。鬼子越来越近了,他们用刺刀“噗噗”地扎着兄弟们的尸体,他们“叽里咕噜”地说着话,他们被陈锡銮身上穿的深蓝色官服吸引了注意力……
“啊!”蔡顺儿暴跳起来,挺着步枪就刺向当面的一名日本兵。
“噗噗”几声闷响,冰凉的寒气瞬间布满了全身,蔡顺儿的胸腹处,同时被三把刺刀洞穿。在日本鬼子拔出刺刀后,他的身体缓缓地向后倒去。
天,是灰黑色的,是分不清天空和云彩的。
“喀喇喇”一声巨响,电光闪耀着蓝白色的光芒充溢了蔡顺儿的视野,就在他失去最后的知觉时,倾盆的大雨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