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识过租界里那些趾高气扬地洋鬼子军队,可眼前的队伍一下子就把他对洋军的那种“羡慕”抹杀个干净。方形的背囊、蓝色的军服、神气的大沿军帽、整齐的武装带上挂着洋铁皮水壶、牛皮子弹盒以及几个不知名的、有着木柄的东西。瓦蓝瓦蓝的钢枪、寒光闪闪地刺刀。还有在整个下车、列队过程中那种诡异一般的安静,无不透露出一种摄人的气势。
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人突然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叫:“武毅新军!看,看那旗帜!”顿时,人群兴奋地发出“嗡嗡”的议论声,而郑才盛这位统领大人却心情复杂地抱怨着:咋跟前些日子去锦州的武毅新军不一样呢!?
惊叹声、赞誉声和评头论足地议论声中,李焘走到红珊瑚顶子地郑才盛面前,脚跟一并,立正行礼道:“标下正定总兵、武毅新军总统官李参见郑军门!”
“李镇台威名远扬,今日得见。果然是年轻英武,不愧为少年英雄呐!”郑才盛亲热地跨前一步拉住李焘的手道:“镇台麾下真可谓精锐之师,武毅新军一去东北,盛京奉天可保无忧啊!”
“军门谬赞了,标下此次出兵关外,山海关乃周转枢纽之地,还望军门大人多多照应。今日劳动军门和诸位大人、父老乡亲久侯。李心中实在惭愧得紧。只是俄军猖狂。奉天危在旦夕,标下和武毅新军不能在此久留,等火车加煤上水之后就需出发。”
李焘“啪”地一声向周围的官员士绅们又行了一个军礼。
郑才盛没料到李焘竟然没有停留的意思,颇有些乱了方寸地道:“那、那,怎生这么着急?恩相和聂大帅几次电告郑某,要山海关好生协助武毅新军做好周转、供应。李镇台,不如抽空去看看武毅新军的中转大营?”
“军门大力襄助武毅新军之情,李焘铭感五内却无以为报。只愿早早地开到锦州。与老毛子决一死战。”李说着话。拉着郑才盛走到一旁,压低声音又道:“军门大人。武毅新军后续部队将源源开到,今后的弹药、粮秣、药品、军械、机器供应,可就全靠这条铁路了。北局势日渐恶化,标下实在不敢怠慢,只能留下一哨工程兵修缮大营、建设兵站、铺设铁路,改日帮办武毅新军的铁良大人会前来主持后路粮台,还请军门多多照庇,待东北局势一稳,李焘必回山海关拜诣军门大人。”
郑才盛哑着声音连声道:“一定照办,一定照办!李镇台放心,淮军左翼绝不拖你们的后腿!”
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奉天告急,本来增援盛京地应该是直隶淮军左翼后路两千多人马,如今却是武毅新军顶了缸。就凭这个,也当好生为这年轻人办好后路杂务。再说恩相大人有意扶持李焘地事儿,淮军系统里谁人不知?看来,恩相大人在和谈毫无进展地时候,是存心要借重年轻人在东北死拼一场,以战促和了!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无论武毅新军此战结果如何,李焘的地位都会往上飙升,在北洋担起更大责任。可不是嘛!五千武毅新军对十多万俄军,年轻人尚且敢主动出关邀战,就算败了,也败得光彩!
李焘能够感受到郑才盛从眼光、脸色、语言和双手地颤抖中表露出的真情。山海关是连通辽西和北洋的咽喉,武毅新军要在辽西扎根,前期需要北洋大量的资源接济才行!这些资源能否及时的、完整的通过山海关,跟眼前这位直隶淮军左翼后路统领记名提督郑才盛有着最直接的关系,现在看来,他可以暂时放心了。
“李镇台军务紧急,郑某也不再强留于您,只是郑某实在好奇得很……”郑才盛打住了话尾,后面的话实在有些不好出口,人家年轻人是乘天津五战五捷的气势挥师关外,怎么能在此时浇他冷水呢?
“军门大人是否想问,武毅新军此去有几成胜算?”
“啊,嗯,这个,对对!”郑才盛也是行伍出身,见李焘把话挑明,也索性承认了事。
李焘笑道:“紧守辽西,有五五之算;屏卫奉天,却半分也无。万一战事不利,武毅新军也当退守兴城,为军门大人屏障!”
郑才盛颇为感激地指着自己的头道:“后路之事,郑某一力担当之!如有差错,这颗老头,任镇台大人来取!”
李焘拉了郑才盛的手,一脸真诚地道:“军门大人言重了!李焘年轻识浅,若非恩相的提携,您和聂大帅以及咱们淮军的老将们扶持,怎么会有今天?!您这不是折杀标下了嘛!他日李焘如若成功,必然不会忘记军门大人的全力襄助之情!”
汽笛“呜”地一阵鸣响,机车放出一阵蒸汽,拉着长长的列车缓缓开出山海关站,向兴城的沙后所车站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