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禧和她地心腹臣工们地角度来看,李焘赖在廊坊不进京,乃是表示一个姿态,一个舍直隶争关外的姿态。一个达不成目的就带第一旅从廊坊上火车,呼啦啦地开出山海关回锦州的要挟!那么,谁来屏障京津之间呢?这一带除了武毅新军外没有值得朝廷放心的军队!
因此,宣化府就成了慈禧等候消息的地方。
唉,一个国家的实际权力中心要等待一个年轻将军地行止消息才能行动、才能回京,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悲哀。李焘的军阀形象,可以说已经深入满清朝廷大臣王公之心。
作为行宫的府衙里,接了快马传报的军机行走瞿鸿玑颇兴奋地急步走进内院。在房门外等候传唤后进了慈禧“寝宫”。边跪拜磕头作礼边道:“臣请圣母皇太后老佛爷安,京城来话了,大喜。盛京将军李焘已经抵京!”
“还说什么?”慈禧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又有些莫名的紧张,立即就追问过去。
瞿鸿玑答道:“李焘刚进将军府就得李爵爷重病弥留消息,乃转向贤良寺,快马派出之时,尚在贤良寺。内里有消息传出,英国医生格劳士已经嘱咐李家准备后事。”
慈禧的注意力立即就集中到李鸿章地病情上,喃喃地说着:“前日里地电报所奏,难道是真的?”
一个谋夺了大清国最高权力的女人,这一辈子都在玩弄制衡之道,对李鸿章她是既用又防,拔高厚赏有之,无情打压有之,培植掣肘势力有之,挖墙脚削弱淮系有之。可是真得到李鸿章弥留之讯,一种兔死狐悲,不,一种大厦将倾地感觉还是主宰了慈禧的思维。
对大清国,对老佛爷本人,李鸿章是无比忠诚的!这一点,为了朝廷权力平衡、爱新觉罗家天下安稳的慈禧很清楚。而且,一场庚子战争、一次被逼迁都阳曲,着实地刺痛了慈禧的自尊心,也略微明白了不洋务不足以扭转大清国颓势的道理。可是道理是道理,权力的平衡是一个女人统治大帝国的基础,因此,明知变法图强的道理,她依然是雷声大雨点小,尽量地拖延着不办。
这才有江楚二督的连番奏折!
准了奏折,准了变法图强,也终于下了些决心要新政了。可是新政这个大车谁来掌控?放眼天下,慈禧除却李鸿章找不到第二个稍微放心的、可用的人。毕竟,李鸿章是忠心的,是全国无二的洋务大师!
再则,李鸿章一去,旧有的权力平衡就被打破,新的权力争夺就将掀起波澜,李焘驻足廊坊就是明证!
如果李焘顺顺当当地进京,那么慈禧不会对此提起应当有的重视,朝廷的如意算盘就会继续打下去,最终李焘将是协办东三省军务的职分儿。可是李扯下了恭顺的面纱,公开了对朝廷的价码,那朝廷就不能不回应,就不能不修改既定的权力分配计划。
为此劳心的慈禧,此时是多么希望李鸿章依然健康地活着,执掌起变法新政马车的驭鞭呐!
“老佛爷,老佛爷!臣还有事上奏。”瞿鸿玑见慈禧走神了,等待了良久后,还是轻轻地出声提醒。
“说吧。”
“贤良寺给奉天发电,要周馥急急回转京城。”
慈禧皱起了眉头,思虑半晌没有结果之后,向尚且跪拜着的瞿鸿玑道:“噢,起来吧。说说,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谢老佛爷恩典。”瞿鸿玑起身道:“如今儿一早袁世凯的传报是真,那李焘不争直隶也就是真了。袁世凯护理直隶之后,山东巡抚遇缺,谁人替补为宜?李焘不争直隶,关外建省之事尚未提上朝议,那他会否争夺山东巡抚之职,却由周馥就任呢?老佛爷,微臣以为当是如此。”
“嗯,就你脑瓜子动得快。”慈禧嘉许地微笑着赏了瞿鸿玑一句好话,又道:“周馥升任山东巡抚,嗯,李鸿章考虑得确实不错,此人乃是最佳人选,周馥就任山东,天下必无他议,朝廷也该给李爵相一些儿表示了,唉……”
瞿鸿玑一脸忧色地道:“老佛爷,李焘与李爵相本为一体,更风闻李将过继相府,只怕大清国去了一个李爵爷,又多一个李将军。”
“放肆!”慈禧作色怒道:“下去吧,李爵相之事,岂是可以如此揣测就加妄言的!”
瞿鸿玑喏喏而退。他搞不清楚了,那李鸿章眼看着就要蹬腿儿升天了,一直算计着李鸿章的老佛爷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对那将死之人如此回护起来?
不行,此事得搞清楚,要不军机行走也甭在老佛爷面前混了!找谁去?大内总管太监李莲英是首选,然后是最近的红人岑春煊岑老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