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炮舰勒瓦尔号缓缓驶过奥特海岬,当岬角上航标灯的望远镜中消失时,他很快地看了看怀表,在纸拍子上记录下时间、距离和地理地形、兵备扼要备注。作为陆军,他还是有自己的方式来记录海洋上的航程,在潜意识中,叶长生总觉得这些东西今后兴许用得着。
不远处,几名德国海军官兵偶尔会向飞桥上那个清国陆军将军投去尊敬的目光,尽管这些水兵们大多在前年参加过对清国的战争。从军人的角度来看,敬业的叶将军是值得敬业的德国军人尊敬的,如此而已。
钢骨架的旋梯响了起来,被晕船折腾得不浅的吴佩孚有些脚步虚浮地上到飞桥。昨夜的风浪实在太大了,可此时的海面上却是阳光明媚、风平浪静、鸥鸟低飞。
“子玉,怎么不休息一会儿?上来做什么?”
叶长生头也不回地招呼了一声,他能够感觉到来人是吴佩孚,当初武毅军中路左营管带官的亲卫护兵。背后的吴佩孚做了个立正,因为不大的飞桥被他后跟相碰时产生的力量震动了一下。
“同样是军人,同样是风浪,同样是晕船,德国人没有休息,标下……”
叶长生转身看着一夜之间更见瘦削的吴佩孚,见他深陷的眼窝子,不忍地抬起手想拍打一下这位中校的肩膀,却又临机转为扶住飞桥地铁栏。沉声道:“子玉,私下里别标下、标下的。人家是海军,你是个旱鸭子,这就是区别!”
吴佩孚从叶长生手里接过纸拍子看了看,又拿起胸前的望远镜观察了一下航路来印证,落进他视线的是满载着最后一批德国远征军的军用商船队。
“在铺位上我就在想,今天这船队就要过子午线了,对于我来说,跨越子午线的经历值得铭记一生。”
叶长生听着吴佩孚的话,那中校说话时并没有放下望远镜。让的下巴在话音中显得很是尖细。他清楚地知道中校的感受,自己和他,应该是乘坐自家海军的战舰来跨越人生中地本初子午线!是,身在德国军舰上就是一种屈辱,绝非荣耀!
吴佩孚左右观察着,在叶长生没有吭声回话的情况下,他又道:“我这个旱鸭子上船也学了不少东西,可心里老觉得憋屈!云樵大哥,您说三宝太监下西洋时,洋鬼子们在干嘛?为何当今世界是洋人的世界。当今的世界文化是洋人的文化,就连这航海也是遵照洋人的规矩而非中国?”
“嗯!”叶长生用一个单音不置可否地回答了吴佩孚的问题。这样的问题是难以回答的,它需要对华夏民族三百年来的历史做一个系统地分析。并与西洋历史做出对照才能解答。显然,这是历史学家的工作,而不是武毅新军总参谋官、挂着大清国军事代表团总办衔头的叶长生地工作。
吴佩孚并不因为叶长生表现出来的冷淡为意,他熟悉总参谋官的性格,从护兵时代起就熟悉。他摘下望远镜又看了看浩浩荡荡的船队,转头迎着从舰艏扑面而来的湿润海风,大声喊道:“海军!海军!”
叶长生的情绪终于波动起来。实际上,当他在李焘的影响下将眼光从武毅新军、从东北放大到国防事业和民族复兴目标时,在踏上德国军舰后,对海军地需要就在心里愈发地迫切起来。他略微靠拢吴佩孚道:“是,就是海军,我们应该、一定要有海军!”
“呜……”炮舰发出悠长的汽笛声,那是港口在望的信号。
叶长生整整身上的军服,看着还沉浸在感慨中的吴佩孚道:“准备一下,醇亲王在港口等着咱们呢!这可是武毅新军和皇族亲贵的第一次交道。大帅交代下来的差使可不能办砸!”
吴佩孚脸上掠过一丝不屑的神情,很勉强地点了点头。
“想要属于武毅新军。属于民族复兴大业的海军。咱们就得把这两位爷伺候好喽!子玉,要不你留船上?”
吴佩孚地刮骨脸颤抖了几下。恨声道:“不,我去,就算给他娘的王爷跪拜磕头,我也去!”
“将军阁下,叶将军!”舰桥航海室传来生硬地汉语,那是专门陪同两位中国客人地德国陆军中校恩莱士。叶长生冲那边挥挥手,德国人又很艰难地用汉语喊道:“旗舰发来信号,请将军阁下做好登岸的准备。”
“不!我希望能够在军舰上见到专使阁下!”
叶长生地回答让德国人愣了一下,也让旁边的吴佩孚眼眶一阵发热,他明白了总参谋官的意图——让载沣、载涛二人亲身感受一下德国海军,在这里谈论中国海军的问题,兴许要容易很多。当然,礼节上的小小不周也值得原谅吧?
瓦德西元帅对清国新式陆军的第二号人物很是迁就,船队很快就调整了序列,勒瓦尔号喷着浓烟加速超越了前面的军舰,率先驶进德属刚果的简陋港口。
一条小船送来了穿着德国海军军服的领水员,在他的指引下,勒瓦尔号缓缓靠上码头。
叶长生和吴佩孚仔细地看着领水员和航海室的每一个配合动作,也在观察中发现:码头上站着一溜的深蓝色,那肯定是大清国的谢罪专使队伍。
载沣站在一把太阳伞下,右手搭起凉棚看了看靠岸的德国军舰,当见到两个蓝衣军人在左舷的三英寸副炮处向自己行西式军礼时,这位大清国的王爷向陪同出使的孙宝琦欢呼出声道:“是他们,是他们!”
“回王爷,正是叶军门。”
载沣察觉出身边的载涛神色不善。乃叮嘱道:“这次到德国谢罪,还多亏武毅新军出力争面子,差使方能如此顺利。老六,等会跟叶军门好生亲近亲近,嗯,咱们是一条船上地人了!”
载涛指着炮舰放下的舷梯和在炮位边没有动弹的两位军人,怒道:“嗯哼,看,人家要我们上船就他们的教呐!”
“你!”载沣想对弟弟发怒却生生地忍住了。对他来说得到老佛爷、荣禄的政治扶持,得到武毅新军的军事帮助。一个皇族集权的大清国必然中兴!这也是德国之行后得来的感触。看看人家德皇,那是多么的威风!看看人家德国,是多么的强大!再说了,德皇那个中德美三国同盟地老调在载沣的角度上,还得依靠与美国人关系良好的李焘来实现。
“孙大人,不如您陪我上船去?”
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