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回来了,站在客厅里,穿着她很喜欢的一套登山服……她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请问,真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吗?”“名字?我女儿吗?……她叫姜采云。”陆陆续续,还有更多电话录音。来电者身份各异,有受害者的父母、兄弟姐妹、未婚夫妻,清一色地,他们说起梦里的告别。白夜来得悄无声息、毫无防备,哪怕是走在上学途中的学生,或是打开公司正门的普通上班族,稍不留神,都会被拉入其中。而众所周知,白夜的存活率很低。于是,几乎所有家属都经历过相同的状况:几小时前还和自己亲密无间的人,几小时后,就被宣布死在了白夜里,尸体血肉模糊,出现在某个角落。连一句好好的道别都没有。“很多家属,都提出想要当面感谢你们。”钟寒道:“监察局尊重个人隐私,一切看你们自身意愿。”沈婵诚实地挺直身板:“我浑水摸鱼,被霜霜全程带飞——你还是问她吧。”白霜行没有犹豫,摇了摇头。“能让他们最后告别一次,已经很好了。”她说:“失去亲人,家属们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是不要让他们费心费力,专程过来了吧。”白霜行不是爱出风头的性格,再说,如果真要和那么多陌生人逐一见面,指不定又会遇上麻烦。沈婵早就猜到她的答案,乖乖点头。凭借三个人类的力量,成功拯救白夜里几十上百的灵魂,这可是个大新闻。放在绝大多数人身上,无论为名还是为利,都不可能拒绝。钟寒对这个决定有些惊讶,低声笑笑:“明白了。”与白夜相关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等钟寒离开,白霜行静候一阵子,算好时间,为季风临冲泡发烧药。她一向讨厌吃药,被冲剂的味道熏得直皱眉头,想了想,从零食柜里拿出那颗甜梅。江绵放心不下哥哥,跟着她一起走进客房。季风临在睡觉。因为发烧,脸上沁着浓郁的红,发丝凌乱散在额前与耳边,漫出极致的黑。他其实是带了点少年意气的、略显凌厉的长相,五官精致,加上个子很高,即便站在拥挤人潮里,也能被其他人一眼窥见锋芒。病弱中的季风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模样。白霜行靠近床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目光落在他漆黑的眼睫上。毫无攻击性。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她没多看,小心翼翼伸出手,戳戳季风临肩头。只一个动作,对方便睁开眼。醒来就见到她,季风临有些懵,破天荒地,眼中浮起一丝近乎于错愕的茫然。耳朵好像红了些。白霜行习惯了他温和有礼、对一切变故都泰然处之的样子,乍然见到这种反差,没忍住轻笑出声。季风临更不好意思,抬手理了下蓬乱的黑发,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不修边幅:“……学姐。”江绵从白霜行身后探出脑袋:“哥哥,要喝药了哦。”没想到屋子里还有别人,他蓦地怔住。见到白霜行时的紧张无措悠悠退去,季风临从床上坐起身,努力恢复平日里可靠的哥哥形象。他下意识摸了摸耳朵,一片滚烫。“已经帮你把温度调好了,不烫。”白霜行把瓷杯递给他,手腕轻旋,张开手掌。里面是几颗被包好的甜梅。她耐心解释:“觉得苦的话,可以吃这个。”季风临微怔,旋即笑笑:“谢谢。”江绵安静看着他。她是厉鬼,不用吃苦喝药,以前尝过几次,每次都被苦得龇牙咧嘴。哥哥感冒生病时,很少会主动吃药。他们没有足够多的钱,能省则省,每次都是江绵把药泡好硬生生塞给他,哥哥才会乖乖喝下。当然,他们也没钱买糖。节省下来的零花钱,要拿去购买学习用的纸和笔。季风临没有停顿,将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只用了不到十秒钟。不止江绵,连白霜行也表现出震惊的神色:“……哇!”被她小孩似的这样一起哄,季风临垂着眼,不由咳了咳。白霜行赶忙把甜梅递给他。外面的包装早就被她撕开,梅子瞬间入口,溢开浓郁的酸与甜,把难以忍受的苦味冲散。季风临眼里浸出笑:“谢谢。”他说着抬眸,眼中仍带着病态的血丝,语气却在笑:“你很怕苦?”“嗯。”白霜行毫不遮掩:“药的味道很让人难受啊,你不讨厌吗?”说话间,又撕开两颗梅子,分别递给他和江绵。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