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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以血为限(1 / 2)

第十二章以血为限

慕容隽脸色一变,这个丫头,居然能识破十巫加在自己身上的咒术?!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这是达成秘密协议时,冰族元老院设在我身上的咒术,也是我自己自愿作为交换代价而承受的。”

琉璃失声道:“你疯啦?这种事也干!”

“我没有疯。只是有些时候,就算是自己的命也是由不得自己的啊……”慕容隽苦笑,用力地把手抽了回来,“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你看,现在我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这局棋才下到一半,我还要留着这条命陪白墨宸玩下去呢!”

“云荒上的人类,都是这么不要命的吗?”琉璃看着他,明亮的大眼里忽然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喃喃道:“可是……你如果死了,我会很伤心的。”

慕容隽心里一软,叹息道:“放心,我不会死的。”

他安慰她,心里却也知道那是一个虚无的许诺——这个咒术极其恶毒,他的血被束缚在巫咸的法器里,性命也被他捏在掌心,虽然对方暂时还留着自己一条命,但将来迟早有一天,鸟尽弓藏,他也会成为冰族人的弃子。

“既然知道了,我可不能放着不管。”琉璃顿了顿,似下了什么决心,忽地抬起手解开了衣领——她颈上雕刻成翅膀形状的古玉此刻已经完全展开了,露出了原本隐藏在下面的那块水晶,水晶是镂空的,里面依稀透出绿莹莹的波光。

“伸出手。”她低声对他道。

“怎么?”慕容隽有些不解。

“让你伸手就伸手!”琉璃捏着那块水晶,顿时不耐烦起来,“别等我后悔啊!”

“……”他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丫头,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来——刚刚伸出手,忽然间眼前便是一道光掠过,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落在掌心。他一惊,下意识地想收回手,然而只是一瞬,那种冰凉便转化为灼热,直接沁入了肌肤和骨骼。

他捧着手,踉跄后退。

这……这是什么?那个小丫头,对他做了什么?

短短的刹那,他心里掠过无数猜测、惊怒和悔意。然而当视线重新清晰的时候,他吃惊地看到自己手上那个因为咒术而留下的可怖伤口在急剧收缩。那一刻,他只觉得心神一清,那种附骨之蛆一样的黑暗压迫感顿时消失了。

短短片刻,仿佛幻觉一般,那个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居然完全消失了!

“哈,看到了吧?”琉璃得意万分,“果然管用!”

“这……”他愕然地看着她,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这是冰族元老院首座巫咸设下的禁咒,以血为限,能控制人的身体的腐烂或者完好程度,号称是天下最阴毒的咒术之一,无人可解。而这个丫头,居然在一瞬间就解除了他身上的这种大咒!

“你……是怎么做到的?”慕容隽震惊地看着她。

“嗨,和你说过,我很厉害的呀!十巫算什么!”琉璃耸了耸肩。然而看到手里的那块水晶,脸上的得意神色忽地收敛了:“不过……这下回去一定会被姑姑骂了!”

慕容隽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注意到那块水晶里的绿色液体果然少了一些——也不知道那些液体是怎样穿透整块水晶滴出来的。

“这究竟是什么?”他愕然。

“姑姑说,这是圣水,很宝贵的,要留到祭典上才能用。”她赶紧把那块水晶重新藏回了古玉项圈下,妥帖地随身放好,“如果少了一丁点儿,我就要挨骂了。哎,希望这次姑姑不要发现才好……否则怎么办呢?”

“……”慕容隽说不出话来,似是看着陌生人。

一直以来,他也知道这个少女身世神秘,其母据说是来自于南迦密林的隐族人,美丽绝伦,有着妖异的魅力,一出现在云荒,就引起了卡洛蒙家族的两个王子兄弟反目,差点被作为巫女烧死在火里——而白墨宸在震怒之下差点诛灭慕容氏的那一夜,无数人看到了这个丫头沐火重生,展开双翅,飞上了夜空!

那一刻,她仿佛破茧而出的蝶,震动了天与地。

她,或许和她那个来自隐族的母亲一样,有着来自云浮的神秘血统吧?然而,他却从未想过这个丫头身上居然掌握着如此神秘的力量,竟然连十巫的诅咒都可轻易破解!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愕然。

“嘿,这世上,未必只有‘人’那么一种东西呀!”然而不等慕容隽再问什么,琉璃在晨曦中仰起头来,眯缝着眼看着天空,忽然道:“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慕容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抬头却被清晨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喏,那里有一个黑点。”琉璃抬起手指,认真地指给他看。然而慕容隽依旧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只听她道,“当它移动到月之心的时候,便是我们最神圣的祭典日子了——在那之前,我必须要回去。”

“回去做什么?”他忍不住问。

“我是圣女啊!祭典上没有圣女怎么成?”琉璃叹了口气,却不愿意再说下去,只是转头看着他:“喏,现在你没事了。我走了以后,可要好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悄然穿过了这片墓园,从山脚一条隐蔽的羊肠小道里走下去,曲折几个拐弯,回到了城池里。晨曦方露,外面露浓霜滑,依旧是人迹稀少。慕容隽携着她到了一处小巷转角,方才停住了脚。

已经是黎明,十一月的空气寒冷而静谧。慕容隽在冷僻的街巷里最后一次回过头,看了这个失魂落魄的少女一眼,低声道:“好自珍重,我不能再送你了。”

琉璃片刻才回过神来,追上去问了一声:“你……你打算去哪里啊?”

慕容隽回头看着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九公主马上就要离开云荒了,何必再管人世间之事?”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小巷深处的某个角落——琉璃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去,眼角有人影一动,是一队藏在暗角的人马。

“谁?”她警惕起来。

“没事,是来接我的人。”慕容隽笑了笑,“我的确该走了。”

“你到底要去哪里啊?”她越发不安,又追上了几步。

然而他没有再回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追来,便朝着那里匆匆而去。藏在暗角的人迎了出来,看了一眼琉璃,眼神不善地低低说了几句什么,慕容隽脸色一沉,回答了一句什么,掀起帘子坐上了一辆马车。

那个人略为迟疑,看了看远处呆呆望着的少女,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回过头跳上了马车——慕容隽坐在马车里,最后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便放下了帘子。马车立刻辚辚而去,消失在充满了霜气的清晨,只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痕迹。

琉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发呆。

刚才……刚才来接走慕容的那个人,虽然戴着面具,但是掩藏不住那冰蓝色的肃杀眼眸,以及露出的一缕暗金色头发。那是军人的眼神,而那发色……

“是冰夷!”她怔了片刻,失声低呼起来。是的!接走慕容隽的那一行人,居然……是冰族的军人?!他、他为什么会和冰夷在一起,他到底要去哪里?又要做什么?

“这个云荒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不过,放心,我不会轻易地死去……我和白墨宸之间的战争还远未结束呢!”

他的话语在耳边隐隐回荡,他站在墓园林立的残碑之间,在冰冷的霜气里吐出的那些话和他眼里那种宁静深远的表情,内敛而克制,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平静中藏着深不可测的恐怖力量。

墓园里,新的死亡交叠在旧的坟墓之上。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短暂而惨烈。在突袭的前一刻钟里,那些刺客在短短的瞬间斩杀了接近一百位战士,奇袭深入了上百丈,直接杀到了白帅的面前。然而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白帅及时拔刀反击,有如神助般以一人之力击退了十多位刺客的袭击!

一刻钟后,十二铁衣卫便已经赶到。刺客丧失了先机,又无法突围而去,只能在被围捕后旋即服毒。在北战带着人挑开他们铁质的面具时,面具后的肌肤都已经溃烂不堪,唯有染血金发显示着这一群刺客的异族身份。

“是冰夷!”十二铁衣卫首领低呼,触电般松开了手,“白帅,要不要立刻下令封城?”

墓地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木结构殿堂,里面林立着无数的灵位,显然是供奉墓地里这些亡魂的所在。霜痕浓重的檐下,有素白的经幡在冷风里飘飞,似飞雪乱舞。

“冰夷?”披着黑袍的男人从跪着的蒲团上长身站起,静默地转过脸,面容冷肃。在他的身侧,血迹尚未被清理干净,刺客的尸体叠在一起,热血蜿蜒流下,在薄霜上凝结,显得狰狞可怖。

北战静静立在阶下,等着他的指令。然而,他根本无视这一切,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灵位。

夜来……我们这一生的际遇已是如此多舛,没想到在送你最后一程的时候,居然还会有人来打扰——是因为我所处的位置、一生辗转于权力争斗的漩涡,才会让你生前死后都不得安宁吗?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这些,没有对北战下达任何指令。而下属也不敢打断他的思绪,只是严密防守着,等待他的回答。打断白帅思考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施主,超度仪式已经完成,可以回内室休息了。”

一个老僧手握念珠颤巍巍地站起身,正是此地的主持空海。

“生死无常。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一切俱为虚幻,还请节哀顺变。”僧人虽然衰老,眼睛里却蕴藏着一种宁静平和的光华,语气深远,听起来如诵经一样令人觉得心神安定:“若是无法解脱,少不得入了心魔啊。”

白墨宸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抚摩着一个青瓷的坛子,眼神疲惫而复杂。

“大囡……我的大囡啊!娘还没能看上你一眼……”后堂里传来一阵苍老的哭号,那是安大娘——这样的事情终归难以长久隐瞒,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告诉老人家真相,也好过让她在日复一日的无望等待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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