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了活下去。”谢兰胥的眼睛黑沉沉的, 像完全熄灭的夜, 情感隐匿在捉摸不透的漆黑之中,暗自涌动。风抚弄着窗外的斜阳和孤竹。他的腰带从榻面拖曳垂下, 荔知无意触碰到那螺钿紫色的河流,丝织品冰凉的触感却让她飞快地缩回手,仿佛触到一袭火焰。“既然殿下将此事告知于我,”荔知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 殿下已经对我具有一定的信任”谢兰胥看着她,半晌后, 笑道:“我若不信你, 自然不会告诉你。”谎言。他的眼神, 他的语气, 他唇角的笑意,一切都那么完美无懈。可是偏偏这完美无懈,让荔知知道,他并未真情流露。“今日我不想写字,你给我念书吧。”谢兰胥说。信与不信这个话题自然而然结束了。荔知走到他放着各式书籍的书柜前:“殿下想听什么书”“都可。”既然他这么说了,荔知就不客气地抽了一本自己想看的出来。她东张西望,想要找一条凳子坐在长榻边。“你在找什么”谢兰胥问。“我能坐下来吗”荔知问。总不能她站着给他念书吧“西瓜。”“什么”荔知疑心听错。谢兰胥平静地看着她,似乎不觉得自己刚刚说出的词汇有多突兀。荔知正疑惑着,刚刚那个梳双头螺的小丫鬟走了进来,怯怯道:“……殿下”“去拿个座椅来。”谢兰胥吩咐道。小丫鬟得了令,很快拿回一个绣墩放在榻边。“……西瓜”荔知试探道。“”小丫鬟疑惑地抬头望她。桃子、西瓜……这院子里是不是还有葡萄荔知怀疑谢兰胥是特意在埋汰她,让她从名字上就像他的丫鬟之一。她狐疑地坐了下来,翻开手中《仙乃月神山记》,还没开始读,谢兰胥的眼神就落在她选的书上,用平铺直述的语气说:“你喜欢地理志。”“殿下若是不喜欢,我这就去换。”荔知说。“……有些意外罢了。”谢兰胥说,“竟有对山川地理感兴趣的女子。”时下大家族对女儿的教育方针虽有偏差,但总的来说有一条不变,那就是越是贵女,越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那底层的卖油女、酒肆女,才会不惧日日抛头露面。在这样的教育之下,连对地理志或是游记的兴趣也成为一种不安于室的暗示。她的藏书,每次被荔乔年发现,都会引来父亲的大发雷霆。荔知不想在自己喜欢的事物上遭受误解,她合起书卷就要起身。“我去给殿下换——”有人握住她的手腕,荔知下意识回头。少年躺在榻上,窗外竹影摇曳。一双乌黑的羽玉眉,狭长的眼睛露着慵懒。“我爱听,你念罢。”荔知犹豫片刻,坐回绣墩。她看着第一页,缓缓读了起来。谢兰胥听得很认真,他口中虽然难见真话,但刚刚的话,似乎不是虚言假语。读着读着,她渐渐入了神。不再是为谢兰胥读书,而是自己在入迷地读书。“……余绕山而过,见日出黄,有黑气大如钱,居日中央。”她读到这里,忍不住自言自语,“世上真有如此奇景吗”“我信。”过了一会,荔知才意识到刚刚回答自己的是谢兰胥。“殿下相信此景并非杜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谢兰胥说,“归根究底,我们蜉蝣一生,能亲眼所见的太少。”荔知有些兴奋:“我也这么觉得!我们没见过的,不一定就不存在,因为我们自己的视野太狭窄了!”谢兰胥并未反驳她的话。“你是否相信,这世上有一个国度,女子可以出门读书,可以经商,可以从政,大家对此习以为常,并不吃惊”“我相信。”谢兰胥毫不犹豫。他过于平静,反倒让荔知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你不觉得骇人听闻吗”荔知的话让谢兰胥笑了出来。“仅仅是女子读书当政,这也算骇人听闻”“女子不仅能读书当政,”荔知犹豫了一会,“……还能当皇帝。”“这倒稀奇。”谢兰胥露出思考的表情。“还有呢”荔知小心翼翼地问。“还有什么”荔知迟疑了一会,没有说出其他人听见这个国度的反应。荔乔年当初知道秦氏给两个孩子讲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时,差点让人将秦氏发卖出去。所以她此后再未与人提起过大朔的事情。“我只听过有女儿国,但没听说过有男子,女子仍能当政的情况。”谢兰胥说,“你在哪本书里看到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