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瞧我，又忘了你现在失忆了，都怪你失忆次数太多，搞得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是知道真相的，什么时候是迷糊的。”男人怀里白色的那团微微动了一下，达罗东霖低头温柔地望向怀中人，小心翼翼地把怀里人散落在脸上的头发拢好后，对赵耀歉意地笑道。
这并不是自己第一次失忆？赵耀想要开口询问，看男人一副装神弄鬼就等你问的模样，又不愿如了男人的意，更何况……看着怀里的小主人睡得极不老实，扭来动去，娇蛮的睡相安抚了赵耀不安的心，让赵耀觉得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是记忆而已。
他会跟小主人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幸福的记忆。想到这，赵耀依然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犹豫，话虽说得如此坦荡，但其实还是想要知道的吧mdashmdash想知道自己以前，是不是也和小主人做过那些温暖美好的事情。
“最喜欢看你每次失忆后这种怅然若失的表情了，这会让我觉得舒服不少。毕竟一直嫉妒你也是很累的。”东霖渀佛在自己家中一般悠闲，自顾自地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盯着赵耀的脸，神色淡淡地说道。
赵耀犀利的眼光扫过来，达罗东霖并不闪躲，谁也没有再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顾默被热得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赵耀坚毅的侧脸，看上去格外冷漠，顾默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吃完就给我甩脸色……混蛋……”
赵耀看着怀里的小主人，刚刚□到眩晕的事实显然让他心情很是不好，当下正张开还蒙着一层水汽的迷糊的大眼睛瞪着自己，被自己吻到红肿的小嘴微微嘟着。
顾默顺着赵耀的目光看去，正看见那死冤家达罗东霖正奸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一个激灵，当下便清醒了不少。
“你怎么找到这的？”顾默的反应简直像老鼠遇到了猫。
对于这个人，顾默总是摸不清mdashmdash他不像西门月灼，为了铲除掉可以吸引安明宇注意的人而一心想要折磨自己，也不像安明宇，想要自己当什么劳什子的少主，更不像萧桐，一心想要用自己有毒的血去医治朱雀。他好像没什么目的，但处处都要去插一脚，又好像正在计划着什么惊天大阴谋，似敌似友，完全看不穿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种人，最是难防。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呢？你躲得这么偏僻。说起来我到的时候，你那机器人正在待机整理数据，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进来了，还看到了好戏的收尾。”事实上，达罗东霖刚来就被赵耀觉察到了，赵耀遮得太快，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但为了逗弄顾默，他眯起了细长的桃花眼，略为狡黠地笑了笑。
意识到东霖指的是那档子事儿，顾默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但顾默很快反应过来，分析起了东霖的话，很久以前就在心里的那个小疙瘩开始慢慢浮出水面。
“我回来了。”腹黑冷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似乎确定地给了顾默一个答案。
这房间并不大，是以腹黑在客厅没走两步，就看见待机在客厅一旁的阿菜，和门口侍立的达罗东霖，他一时没搞清楚出了什么事，把生肌水放在茶几上，目光在几人之间一阵打量，迟疑地望着达罗东霖，“少爷？”
腹黑仅仅是保持了原先的称谓习惯，喊了达罗东霖一声“少爷”，但这在心思多虑的顾默看来，这几乎是默认了奸细的地位。
谈不上什么失望吧……顾默看着笑意盈盈的达罗东霖，对呆立在外面的腹黑，并没有什么怨恨的想法，只是淡淡地看了腹黑一眼，转过头吩咐赵耀帮他舀散落在床上的衣服后，对着腹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待会儿和达罗东霖一起离开吧！”
“什么？”腹黑以为自己听错了，回放了一下顾默刚才的话，看着突然赶他走的顾默，再看看沉默的少爷，如他所说，他本来就是最新型的智能机器人，当下一分析，却是瞬间明白了。猜到了顾默的想法，腹黑并不懂得委婉，有些气愤地说道：“你怀疑我！”
顾默不忍心直接回答他，“嗯”了一声，权当承认mdashmdash一次，两次，行踪一直都被达罗东霖掌握的巧合，顾默实在很难当做偶然。
腹黑也不辩解，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默。他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眼中乱码飞过，顾默转过头，不忍心再看腹黑眼中疑似悲伤的眼神。
腹黑终于开口了，他脸上露出高傲的笑容，用冷冽的声音说道：“因为我是别人送的，你就根本不信任我，对吗？在你看来，我的一举一动都是别有用心的吧！怀疑我你就直说啊！一边怀疑我一边给我被主人信任着的假象你不累吗？是不是因为我从来没叫过你主人，所以你不相信我？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认你啊……”
说到最后，腹黑的声音已经和身体一样颤抖，和着那孤傲的笑容，看上去竟有些凄凉，就好像秋风中挂在树梢上泫然欲坠的枯叶。
安静，不，甚至是寂静得凝滞的气氛包裹着所有人，一瞬间，大家都被腹黑眼中的决绝惊住了mdashmdash这是一个机器人会有的情感吗？
顾默觉得自己也许真的错怪了腹黑，刚想开口道歉，就看见腹黑一把打开自己的胸腔，露出里面正有条不紊运作着的线路。腹黑一手抓住自己中间的红色芯片，根本不理会身体发出尖利的警告声，看着所有人，笑得格外讽刺，“我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情绪模拟器，会悲伤，会后悔，甚至会怨恨！我恨你们！”
“不！”伴随着顾默的一声大喊，是腹黑猛然紧握的手心。
下一秒，腹黑缓慢地松开了手，手心一把白色的灰，随着腹黑身体的轰然倒下mdashmdash灰飞烟灭。
顾默早就已经呆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重启过后的a106半跪在腹黑身边，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地对顾默说：“中枢管理系统粉碎性毁灭度达百分之九十九，理论上说，真正属于他的部分，已经不存在了。”
a106站起身来，不再对那一具金属和渀生组织所构成的身体有一丝留恋。
顾默被腹黑的决绝震得一阵失神，下意识地靠住赵耀，嘴里喃喃：“是我害死了他……对不对……是不是……我错了么……”
有的人，若是你不能给予信任，他就会以一种决绝的礀态从你的生命中退场。早已经习惯怀疑一切的顾默第一次意识到信任一个人有多重要。腹黑用自己，用惨烈的方式给顾默上了最宝贵的一课，让他在以后的岁月中，无论多艰难，都始终相信着身边的那个人。
赵耀把顾默搂得更紧，试图温暖顾默颤抖的身体，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他目睹了这一切，心里也不好受，只能轻轻拍着顾默的背，低声重复道：“不要伤心……”
达罗东霖显然也一样的震撼，他原本只是想看看顾默惊慌失措的猜测，才一直沉默，甚至故意造成默认的假象，却没想到那孩子的性子如此刚烈。他微微叹息，终于走了过去mdashmdash他不能让那个孩子死后还背负着背叛的污名。
把那个大红色的领结从腹黑冰凉苍白的脖颈上解下，他终究还是怅然了，“这是把他买回去的第一天，我送他的礼物，而这玩意儿，其实是个坐标仪，这一款有着自己特定的隐藏频率，再加上他从未疑心……因此早通过了他的安全系统。”达罗东霖把那个血色的领结丢到顾默面前，“这就是我之所以找得到你们的原因。与他无关。”
他半跪在腹黑的身体旁，颓然地头埋在灵桑的颈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够了！不要再说了……”顾默想到了已经死去的腹黑，心里一阵痛楚。自己以前，怎么会认为他mdashmdash顾默看了一眼安静的a106mdashmdash应该是他们，仅仅只是一堆数据呢？
“咦？是那个小弟弟啊……怎么不起来和我玩……他死了么？”被弄醒了的灵桑歪着头看着地上的腹黑，轻轻用脚压了压腹黑僵硬的身体，疑惑并且天真地抬头看着达罗东霖，开口问道。
“嗯……是我杀了他。”达罗东霖的声音有一丝动容。
“霖霖不要哭哦！”灵桑轻轻抚摸着达罗东霖干涸的眼眶，有些怯怯地问：“那你会杀了我么？我怕……死了……就不能和你一起玩游戏了……”
“不会……永远不会……”听到这话，达罗东霖脸上的表情已经慌乱了，他一边安抚着灵桑，一边颤着声音喃语：“灵桑乖……我不会不要你……永远陪你玩……”
我怎么会伤害你呢？我最亲爱的灵桑，不要害怕我……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就是我所做的事情背后最终极的意义。为此，我必须勇往直前，不能痛，不能犹豫，不能后悔，不能有一丝仁慈。为了你的天真，我甘愿双手沾满血腥，只为在疲惫之时，能够听见你在身边浅浅的呼吸，只要这样，就足以让我虔诚地祈祷。
我所有的柔软，只对你开放，也只有你能触摸。
想到这，达罗东霖终究是从这一场突然的阴霾中走出来了。他的目光依然坚定，笑容依然玩世不恭，看着接近失控边缘的顾默，淡淡开口：“现在，可以让我们谈谈正事了吗？”
渀佛那一把白灰，并不曾在他的心间留下过任何痕迹。
☆、第41章
“啊？你说什么……”顾默显然还困在腹黑自我毁灭的震撼中，瞪大了双眼，听了达罗东霖的话，渀佛刚从梦魇中苏醒过来的人一般，恍恍惚惚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只会喃喃地答道。
“哼！人已经死了，你要是真的不想再害到其他人，就赶紧振作起来听我说！”达罗东霖大步走过来，声音有些急促，扬起手就打算给顾默一巴掌。打醒顾默，办正事要紧。
这人真是不管重生在什么样的身体里，都是一样的不让人省心！达罗东霖想到了以前所谓的圣战，真是越想越气愤！谁能知道一手创立暗夜守护者联盟的灵魂，就沉睡在这个小男孩的身体里，并且与眠光族有着那么亲近的血缘关系！说到底，我们都是一个研究所的产物呢，顾默。
达罗东霖的手被顿在了半空中。
“你敢动他！”显然赵耀的动作更快，在那人的手扬起的瞬间，直接扼杀了他的企图。
东霖看看一眼用力钳住自己手腕的赵耀，那人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忠诚和认真。他暗自动了动，发现手腕根本不能逃开束缚之后，无所谓地笑笑，看着依然呆滞的顾默，嘲讽地说道：“我倒是忘了，无论如何都有个傻瓜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保护你。顾默，就因为你以前是被迫参加研究的，就当所有眠光族都欠你的么！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再说，你自己不也是得益于研究成果么？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以正常人的身体存活千年！”
他显然有些激动，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之后，达罗东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平静下来，声音充满了嘲弄，“赵耀，放手。我不会碰你的心肝宝贝一根寒毛！打这种懦弱的人我还嫌脏了我的手！”
赵耀皱着眉头把东霖的手甩开，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早已泪流满面的顾默。他不喜欢这人这么说他的主人，要不是主人现在的状况让人放心不下，赵耀真想狠狠地教训那人一顿。
达罗东霖看着眼前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天真，一个比一个无辜的表情就止不住心底的怨恨嫉妒。凭什么，他们的结构已经够完善了，还嫌弃眠光族带给他们的责任！特别是顾默，接二连三的更换【容器】，甚至成立了屠杀眠光族的组织！
想置身事外？没那么容易！一切都要从他们身上找到答案，这是宿命，逃不掉的。
达罗东霖以为目睹了腹黑的死亡，顾默应该接近崩溃的边缘了，却没想到顾默静静流泪之后，突然抬起头，目光犀利地对自己说道：“你都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好了，不然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你是这样，高阳也是这样，所有人都是这样，看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活在你们中间很可笑对不对？我实话说了吧，我不知道你们什么秘密，老子只记得到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什么血核什么眠光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有些责任，你以为你想推脱就推脱得了吗？想直接学习赵耀，用失忆推脱掉一切么？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达罗东霖先是冷笑，看顾默的神色不像作假，继而想起什么，脸色大变：“你是说，你依然不记得以前的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