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奸巨猾的朱子洲见李二虎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竟然犯了众怒,眼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精光,出奇的没有说话,紧盯着李二虎。
“李老师——”应夫人听到李二虎此言眉头也是一皱,关爱的神色溢于言表:“孩子,此言事关重大,你是否还须再考虑一番?”
“不必。”李二虎见应夫人的那一脸真挚的担忧,心里泛起一丝暖意,缓慢却异常肯定的说道。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就属今天过的最为开心,应夫人的关爱让他心里升起了一丝久违的亲情。
自己刚才若一走了之,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但朱家一步步相逼应月儿,本无招婿之心的应月儿竟然不敢悖逆朱家的意思而提出了招亲,那应默林作为父亲若不是有深深的顾虑又怎能眼见女儿受欺负而一言不发?李二虎并不傻,将这些联系在一起,他忽然明白了——应家这是不愿得罪朱家!一个院士为何要顾及到一个老教师的想法,这李二虎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应家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李二虎最看不惯的就是仗势欺人,不说下午老应还要把自己宝贝女儿嫁给自己,就是凭应夫人这份关爱,他也是义不容辞的要站出来!一题而难天下,针对的是天下人而不单单是你朱家,最后朱家要报复,也是如何轮不到应家的。
李二虎理清了其中的关键,见在座众人皆是一脸不忿的看着他,脸上神色一紧,冷冷的说道:“我只出一题,只要有一人答出,那我将自动退出求亲行列,你们看,怎样?”见没人说话又继续道:“今日猪大才子出了几幅上联,却未轮到我出题,那这回我就出一个上联,只要在座有一位可以答出,那就算我输!”
好狂妄的口气!
“好!我看你如何难倒天下人!”朱可年少气盛,今日被李二虎连续挫败早已是怒火中烧,听他口出狂言,更是按耐不住,窜上前去,厉声道:“若这次我仍败于你手,我便终生不见月儿!”
“好!”李二虎眼露精光,见众人再无异议,也不多说,自口袋中取出铅笔,在白纸上刷刷刷刷写下几个字,拿在手中,展给众人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异常特别的简体字:“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
安夫人昔年也是杭州的一大才女,但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这是一个双喻联,梅花竹叶既是风景,又是鸡犬在霜上落的爪印,虽不是什么回文之类的千古绝对,却也奇妙得紧,哪是那么容易对的。先前她就告诫安春雨这老师绝不是一般人,如今更是肯定了这一想法,这双喻联,就算是京中一直享受盛名的于大人来了也未必对的上,何况是杭州的这一干读书人?
应默林看过李二虎的上联紧绷的老脸上终于有了丝笑容,当李二虎话锋一转的时候应默林就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但应默林万万没有想到李二虎竟然狂妄的要难倒天下,不由得又悬起了一颗心,直到此时,应默林才将心放下,满是欣赏的看着李二虎。
走了一圈站定之后,见众人愁眉不展面露思索之状,李二虎不慌不忙的将对联放在桌子上,来回踱步。又过了几分钟后,李二虎看着脸色铁青、目光呆滞、一言不发的朱可,问道:“猪大才子,我这上联可有作弊为难你吗?”
上联摆在桌子中央,人所共见,只是一个双喻联,论难度还不如朱可所出的拆字联,就算是想反驳也是无从下手。朱可听李二虎问话,咬牙答道:“没有!”
“那就好。”李二虎也不再看他,一扫众人道:“既然大家认为此联并无不妥,还请大家赐教!”
赐教?你说的倒是容易!在场的都是饱读诗书之士,早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这双喻联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岂能是那么容易对出来的?
又过了一会,见众人皆沉吟不语,李二虎这才又道:“既然大家都不愿驳了小弟这个面子,那这场比试可算是我赢了?”
刷,众人脸色齐齐一变,恨得牙根痒痒,却没人敢出声回答。一旦出声那只有两种情况,一,这个上联无人对上,那就是承认李二虎赢了,自己势必丢了脸面,二,若是自己强出头势必要拿出一个下联,但是这却是非自己所能。既不愿承认李二虎赢了,也不能对出下联,真的是左右为难!
“俺们放你一马!”众人都不知如何开口,忽然一人离席而起大声笑道:“俺们毕竟都是老教师了,咋能和你这新来的小子过不去呢?你这上联不知道是哪疙瘩弄来的却是为难不了俺们!不过你看俺们——”这人逐一的指着书院的教师,接着又道:“一个个的胡子都快垂到裤腰了,即便对上来了,那应老师又岂能嫁给俺们?哈哈——”
那炎成!李二虎心里一动,见那炎成豪迈的笑着,心里泛起一丝感激。那炎成这人虽然粗犷,但却是粗中有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继续发展下去,诸位教师必定承认自己回答不出这一对联,那李二虎势必在书院树立众多敌人,那样的话以后将举步维艰。那炎成的这番话摆明了是为在座的教师找面子,但却无形之中为他消除了日后的敌人,端的是心思缜密。
李二虎怎会不识时务,马上会过意来,谦卑的抱拳对众人道:“那大哥说的对极,李木感谢诸位前辈的好意!”
“哈哈,你小子知道就好!和应老师成就好事的时候别忘了请俺们喝杯酒!”那炎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嚣张的大笑了两声之后,方才坐下。书院的教师们纷纷点头,脸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显然是不愿意“为难”李二虎。
李二虎又是“感激”的一笑,这才回头看了看满头大汗的朱可,说道:“猪大才子,你还有何话说?”
“等等!”朱可面色难看,刚要认输,朱子洲忽然大声阻止:“李老师,你这副对子老夫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莫不是你在哪里找来的千古绝对故意为难我们?”
是呀!诸位教师也猛的醒悟,朱可能找来求亲,难道你李木就不能找到个千古绝对难天下?要是那样的话,你李木比那朱可还要无耻!那炎成和应默林听到朱子洲有此一问,也是神色一变,忐忑不安的看着李二虎。
“你说是千古绝对,那意思就是从古至今没人能对的出来,是也不是?”李二虎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问道。
朱子洲见他目光凌厉,心里有些担忧,但却别无退路,只能咬牙道:“正是!从古至今,没人能对!”
李二虎扭过头,对满怀关爱注视他的应夫人嘻嘻一笑,道:“应夫人,燕莺穿绣幕,半窗玉剪金梭。对那上联,你看是否工整??”
“何止是工整,简直是绝了!”没等应夫人说话,座中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发出一声喝彩。
这下谁也不说话了,众人心里都犯了嘀咕,这都能对的上,还是千古绝对??明明是教道德课的,怎的对联也这么厉害?以前在杭州怎么就从没听过他的名字呢?众人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疑惑的看着李二虎,对他的来历充满了好奇。
再看朱子洲脸如猪肝的站在那一言不发,就连喜怒不形于色的应默林也是满脸的笑意,暗自伸出了大拇指。
你这孩子,非要弄得人胆战心惊的。应夫人看着一脸正经的李二虎,心里的欢喜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李二虎等屋里喧闹声渐止,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一脸倦意的对应默林说道:“院士,既然我赢了,那你们可要守信啊!哎,今天太累了,回去睡个觉先,等哪天心情好再来提亲吧。你可不能反悔,女儿给我看好了,万一哪天老婆不见了,我可找你要人!”
“噗!”众人狂吐血,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再说了,睡觉难道比成亲还重要?
应默林脑袋嗡的一声,脑门冒起了条条黑线,你小子把我女儿当什么?难不成老子拿绳把女儿拴起来给你送去?这里面的缘由只有他和李二虎的知道,早在李二虎说要求亲的时候,应默林就明白过来,李二虎口中的“老婆”其实并不是应月儿,而是应采儿,这招真真假假玩的实在是漂亮。见李二虎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应默林胸口一阵阵发闷,采儿啊采儿,爹是不是害了你啊!
朱可可不知道李二虎和应默林话里的玄机,见李二虎晃晃悠悠就要往门外走,应默林和应夫人却没有阻拦的意思,心里大急,顾不得那么多,跺脚道:“李木,我不服!”
众人轻咦了一声,不屑的看了看朱可,在这个时代崇尚的就是一诺千金,既然你已经输了,还有什么不服的?
朱可见没人理他,更是羞愤交加的道:“刚才月儿说由应夫人出题作答,如何轮得到他喧宾夺主?既然他能出题,那小可为何不能?”
呸!先前不就是你出的题?再说李二虎提出的比试不是你答应的吗?朱可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人心里都呸了一声,就连那护子的朱子洲也是老脸一红,退到了一边。
“这——”应默林为难的摇了摇手里的折扇,事到如今显然还是不愿得罪朱氏父子。
见应默林口气松动,朱可心里一喜,忙上前又道:“这次小可与李老师就以这梅花为题,比试诗词,若再输,小可定当臣服!”
说话间李二虎已经来到了门口,听到朱可这句话,脸上流露出一丝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猪大才子胸有抱负,但还是要倍加努力!”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赢了,这场已没有比试的必要,李二虎说完,迈步走出屋外。
“李木,我不服!!!”朱可抓狂了,以他堂堂才子的名声,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老师教训,对他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哇——”李二虎走出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晚上的空气真好——喏,院士,你家院子那种的可是传说中的岁寒三友中的梅花?哈哈,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好诗,好诗啊!哈哈——
“啊——”李二虎“暗香浮动月黄昏”刚一脱口,众人惊讶的叫出了声,齐齐的张大了嘴巴,竟然呆住了!这李木简直就不是人!从屋里走到门口,量量距离最多不过七步,他竟然能七步成诗!!最为令人惊讶的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吟出已经不易,但李二虎此诗竟是已臻化境!不过是院士家中的一个花园,在他虚实结合,对比呈现下,竟然营造了环境动静相宜,观景如梦如幻的氛围。尤为难得的是,这个时代的文人墨客写梅,偏要注重以苦吟的写作方法,在狭小的格局中描绘清新小巧的自然景象,表达或是失意怅惘、或是闲适旷达的士大夫情趣,但李二虎却完全不落窠臼一气呵成,最后两句更是表达了自己自我沉醉、自我欣赏、不愿与朱可为伍的情怀,端的是妙到巅峰!
又欣赏了一下美景,李二虎连连打着哈欠,见没人再阻拦自己,这才疲惫不堪的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的走出了应府的门外。
屋里朱可呆滞的站在那里,看着李二虎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李二虎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吹捧中,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才华无人能及,但无论是楹联还是诗词,他现在都必须承认自己输了,他也必须承认,自己和李二虎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或许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朱可不是个坏人,只不过有些恃才放旷,深深的叹了口气,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门,虔诚无比的鞠了一躬,然后满脸羞愧的转过身,道:“院士,朱可告辞。”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众人一愣,本以为朱可会解释些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走的竟是干干脆脆!应默林看着朱可的背影,暗暗的有些同情他,有的时候不去解释比解释更需要勇气去承担!
事情已了,众人纷纷告辞,一路上谈论最多的就是李二虎的那副对联和咏梅诗。最后安夫人恳求院士对安春雨多多管教之后,也起身告辞。转眼,空旷的屋子中就只剩下应默林夫妇。
应夫人手里拿着李二虎的那幅上联,脸上绽开了花,笑道:“墨林,小姐是怎么把李木拉来书院的?”
应默林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小姐和李木之间好像有些说不清楚的关系——”
“墨林!”应夫人脸色大变,忙紧张的向外看了看,见并无任何风吹草动才埋怨道:“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要是被小姐听见了那怎得了?”
“呵呵——”应默林干笑两声,怕什么,你那是没听见李木和小姐说话,要是听到了还不把你吓晕过去?应默林闭着嘴不说话了,心里猛然升起了一丝疑惑,小姐那天骄的人物,本来好像仙子一样高高在上,怎的那天给人一种堕落凡尘的感觉呢?
回到书院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在校住宿的学生们早已进入了梦想。松风书院为增进学生和老师之间的交流,每晚都留下一名教师值班,所以不管教师家在哪里,书院都独立的为他们准备了一间免费的单人房间。至于想要住在书院的学生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想住学校,必须要交一笔住宿费。早上书童已经带李二虎来过他的房间,所以对自己的新住处李二虎并不陌生。
这一天可是真够忙的,先是稀里糊涂的上了一节课,然后老应找自己商量了一下大事,然后晚上还浪费了那么多口水,哎,看来当个老师还真不容易。
李二虎最大的优点不仅是善解人衣,更善脱己裤,三下五除二将衣服裤子扔在一边,爬到了床上。嘿,别说,被子是新的,软软的很舒服,累了一天了,李二虎刚上床,就鼾声如雷。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二虎迷迷糊糊的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扰人清梦,刚想开口叫骂,却听外面一人大声吆喝:“兄弟,你且(起)来了没呐?”
这嗓门,这腔调,李二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不情不愿的答道:“才几点啊,那大哥?”
“哈哈——”那炎成爽朗的一阵大笑,又大声叫道:“快且来,兄弟都要憋死了!”
“晕,那大哥,有事你进来说!”李二虎无奈的晃了晃脑袋,一边起来穿衣服,一边愤愤不平,什么憋不憋死的,让别人听到以为老子有什么特殊嗜好呢!
正寻思着,那炎成大大呼呼的推门走了进来,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李二虎的胳膊道:“走,兄弟,陪俺去遛马!”
“遛马——子?”李二虎一愣,你有马子,老子可没有!想到这,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大哥,你刚才说什么要憋死了?”
那炎成哈哈笑道:“俺来书院也有三年了,三年,连一个能和俺一起赛马的人都没有,你说是不是把俺憋疯了?啥也甭说了,走,先陪大哥遛上一圈!”
“晕!”李二虎猛的明白那炎成的意思了,女真和蒙古一样都生活在草原上,一望无际的东北大平原不比内蒙古草原差多少,女真虽然人数稀少,但论马上功夫就连蒙古人也有些望尘莫及,作为书院骑射教师,那炎成想必更是此中翘楚。同样是女真的“勇士”,要说自己不会骑马,那炎成能信吗?
“快啊,一会俺们就要上课了!”那炎成见李二虎不紧不慢的系着腰带,大声的提醒道。
“这个,那大哥——”李二虎为难的挠了挠头:“这个,小弟对于骑马,有些陌生,还是不去了吧?”
“嗯?”那炎成用一种近乎于打量怪物的目光看着李二虎,让他浑身极不自然。忽然,那炎成笑了,无比开心的道:“女真人不会骑马?兄弟你就拿大哥开心!走啦——”那炎成说完拉住李二虎就向外走去。
“哎,大哥,真的我真不会骑马!什么?你教我?我学那个做什么啊!行行,我服了你,别拽,别拽,等我把裤子提上啊!”那炎成根本不理会李二虎的挣扎,连拖带拽的将他带到离书院不远的一处草场。
“看看兄弟,平时大哥就是在这里教学生们上课的!”那炎成一脸骄傲的看着李二虎。在书院中,在别人眼里那炎成不过是一个赳赳武夫,崇尚诗词的大宋是没人会在意一个外族武者的,只有在这里,那炎成才能找到自己,也只有这里才真正的属于自己。
李二虎抬眼望去,这个草场有一个四百米的场那么大,正中央立着一排靶子,想必是给学生练习射箭用的。草场外围零星的长着几棵大树,树下拴着两匹骏马,显然是那炎成早就准备好的。骑白马的不一定是唐僧,或许是从小对动物的喜爱,也或许是受动画片的影响,李二虎看到那两匹白色的没有一根杂毛的高头大马发了一声感慨后后竟然隐隐的有些兴奋。
那炎成不等他说话,早走到树前将缰绳接下,牵着两匹马走了回来,一甩手把缰绳扔给李二虎道:“兄弟,大哥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咱女真人对马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马是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付出给马多少,马就会回报给你多少,马有灵性,你不能把它当成畜生,记住了吗?”
那炎成就好像抚摸自己的情人一般爱怜的摩挲着马的鬃毛,那马真的好似有灵性一般,用硕大的马头蹭着那炎成的胸膛,那副人马和谐的样子,让李二虎羡慕无比。
“好,先看看大哥的骑术!”那炎成摩挲够了,一脚踩住马镫,一个漂亮的翻身,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缰绳轻轻往上一带,座下神骏前蹄猛然腾空,发出一阵嘹亮的嘶鸣。那炎成手提缰绳稳稳的坐在马背上,身子与马形成一个特殊的角度,看李二虎神驰的样子,那炎成轻声笑道:“兄弟,看俺的——驾——”话音未落,那炎成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吃痛,一声长嘶,如箭一般猛然窜出,在李二虎的眼前留下一道白色残影!
“好!”李二虎不由得发出一声喝彩!不是没看过马戏团的马术,现在和那炎成的骑术一比,简直就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想是那炎成与那白马配合已久,在急速行驶中,那炎成身子几乎与马成为一条直线,身子很有节奏的上下起伏,在草场上疾驰!跑过一圈之后,对李二虎微微一笑,一走神之际,好似坐立不稳,一个趔趄从马背落了下来!
“小心!”李二虎大惊之下,忍不住脱口叫道。但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李二虎目瞪口呆了。那炎成身子歪斜的一瞬间,一双铁手稳稳的抓住了马鞍,整个身子无限的舒展开,竟然与马背形成了一个“t”字!这种动作是极度危险的,讲求的是人与马的配合,人的重量完全偏向的马的一侧,要求马在高速飞驰中要不断的保持身体的平衡,一个不留神就有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可能,但在那炎成做来却是那么的稀松平常。那炎成一手紧紧的抓着马鞍,另一只手不断的挥舞,每一次挥出都好似有一股无可匹敌的霸气!
“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有如探囊取物!”李二虎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一脸振奋的看着那炎成。
此时那炎成已经坐上马背,利用自己娴熟的控马技术不断的上跃下跳,每每在李二虎惊呼出声的时候总能化险为夷,时不时的还能对李二虎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那炎成在草原上或许是个英雄,但是在书院,只能是个没人理解的,落寞的英雄。看着那炎成活跃的身影,李二虎忽然心有所感的想到。
“兄弟,箭!”那炎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纵马来到了李二虎的身边,看他有些呆傻,大声说道。
李二虎答应了一声,从地上拿起箭囊递给那炎成。
那炎成接过箭囊,满是兴奋的对李二虎道:“兄弟,不是俺吹,论骑术俺敢说天下能和我一较高下的人绝对不多,但是这个箭术却是差了点,可别笑话哥哥!”
李二虎苦笑道:“我连弓都没用过——”
“哈哈——”出于对马匹的认知,早在李二虎接过缰绳的时候,那炎成就看出李二虎并不会骑马,虽然他心里百般疑惑,但是并没有追问。女真向来都是生活在马背上,马就相当于他们的腿,在那炎成眼里,李二虎就是一个失去了腿的女真人,在那炎成看来,这无疑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所以,那炎成暗暗的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自己有责任有义务让这个刚认识的小兄弟找回自己的双腿!
“兄弟,先看大哥这一箭——”那炎成将箭囊绑在身后,取过自己硬弓交于左手,缰绳一抖,那马又飞奔起来。那炎成将马提高到最快的速度,身子与马平行,蓦地,右手在背后一抽,拿出一根雕翎箭按在弦上,双臂用力,硬弓犹如满月:“去!”
长长的雕翎箭就宛若流星划过天际,引发了空间的震动,在李二虎眼前留下一道笔直的轨迹,以迅疾无比之势袭向远处的箭靶!
“噗”!雕翎箭准确无误的刺中了靶心之后,竟然刺穿了箭靶!
“好!”李二虎忍不住了,兴奋的拍着手掌叫道:“大哥,好箭法!”要知道从那炎成到箭靶的距离足足有一百米,百步穿杨,这需要什么样的臂力、眼力和胆识啊!
“兄弟再看我这一箭——”那炎成意犹未尽的打马飞奔,前面是一处丰茂的草地,那炎成显然是不愿意践踏了马的粮食,在马蹄即将踩到水草的那一霎那,猛地一提马缰,骏马吃痛,前蹄凌空而起,在空中竟然形成一道拱桥!
“七星揽月!”马匹腾空滞留的一瞬间,那炎成口中大喝,硬弓一震,李二虎尚未看清他的动作,却看点七道箭影划过空中!
“噗噗噗”几乎是同时,七声连响,七支雕翎箭准确无误的分别射中了百米外的七个箭靶,虽然未能刺穿靶心,但那嗡嗡颤动的箭头却昭示了它们蕴含的力量!
“大,大哥,这是箭法?”李二虎看着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的那炎成,吃惊的问道。
那炎成哈哈一笑道:“废话,不是箭法难道是俺用手甩出去的?”
李二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敬佩万分的说道:“太牛了。我差点以为是手枪呢!”
手枪?那炎成一愣,不过明白过来,这手枪想必是连环弩之类的东西吧,也不以为意,没有追问下去。
“大哥,你刚才那招叫什么七星揽月?是不是天下第一了啊?”李二虎从惊愕中回头神来,兴奋的问道。
“嗯。”那炎成点头道:“大哥这七星揽月在发箭之时运用了七命中,但却不敢说什么天下第一。”别看那炎成平时说话不经大脑有些语无伦次,一说到箭法口齿异常清晰,见李二虎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又解释道:“俺七岁习箭,二十岁在草原就已经罕逢敌手,三年前领悟七星揽月,自以为可以横行天下。熟料,蒙古大汗带领使团前来访问我女真,都是草原儿女,他们说的国家间的恩怨纠葛俺不懂,俺只知道大汗派我与蒙古人比箭,俺就去了——”那炎成说到这微微的顿了一下,似有无限的心事。
李二虎听的神往,喃喃的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那炎成抬起头,炯炯的眼睛显得有些深邃:“临上马前大汗嘱咐俺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所以俺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射出了刚领悟出的七星揽月!”
想起刚才那梦幻般的一箭,李二虎忍不住开口道:“那不是无敌了?”
“哈哈——”那炎成仰天一笑,笑声中有着些许的凄凉:“箭离弦的那一刻俺也是那么想的!但是蒙古阵营中却走出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手持金弓银箭,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竟然使出了一招七星抱月!震惊草原!从那以后俺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于是俺无颜立足草原,才背井离乡来到了这里。”
“七星抱月?”
“对,七星抱月。俺的七星揽月同时命中七个目标,但七星抱月却能从不同角度命中一个目标,它的发箭手法更高一筹!”那炎成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肯定的说道。
李二虎体会到了那炎成心中的那股苍凉,轻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人这一辈子有得有失,你又何必太在意?若不是你当初离开草原又怎会有现在安定的生活——”
“错!作为女真的儿女,只有在不断的奔跑中才能明白生命的意义!”那炎成不等李二虎说完,斩钉截铁的喝道。
李二虎愣了,这种有内涵的话在那炎成口中说出来似乎有些别样的意义,因为他不是在书本上看来的,而是在生命中感悟出来的!李二虎看那炎成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分敬畏。
那炎成看了一眼李二虎,不满意的道:“兄弟,不是俺说你,你怎么连骑射都不会?害得我白高兴一场。”
“以前不会那能代表我以后不会?不会我可以学嘛!”李二虎小心翼翼的问道:“只是不知道大哥愿不愿意教呢?”
“好,好!”那炎成高兴的抚掌道:“知难而上,这才是俺女真人!”
“嘿嘿,大哥,几个月能练到你这个水平啊?”李二虎在那炎成的帮助下坐上了马背,一脸期待的问道。
“哦,很快。”
“要几个月呢?”
“俺比较笨,练了二十五年才勉强达到这水准…”
“晕!”李二虎身形一晃,似乎要从马背上落下。
“坐好!不要乱动,全身放松,不要勒着马腹!”那炎成见李二虎在马背上乱来,厉声的提醒道:“勤学苦练是学好马术的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马感。所谓的马感就是马对人的感觉,就像我先前说的,你怎么样对待你的马匹,你的马匹就会怎样对待你!”那炎成说着,拉着李二虎马匹的缰绳,飞身上了另外一匹马回头警告道:“用脚尖蹬着马镫,手扶住马鞍,全身放松,注意随着马的节奏上下震动,好,驾——”
老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教训过?心里一股犟劲上来,李二虎顺着那炎成的意思一丝不苟的做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那炎成看着在马背上疲惫不堪的李二虎喜气洋洋的称赞道:“行啊兄弟,进步蛮快的嘛!”
李二虎恶狠狠的盯了那炎成一眼,心道,还的不是你逼的。
那炎成自然看出他眼里的不满,哈哈笑道:“今天就先到这,以后每天早上练马术,晚上练射箭,三个月,就三个月俺保证教出一个骑射高手来!”
李二虎不屑了哼了一声打击道:“别吹牛了,你那么厉害咋不去教学生?拿我开什么刀?你看,小腿都擦破皮了!”和那炎成待的时间多了,两个人又对了性子,所以说起话来毫无顾忌。
那炎成尴尬的老脸一红,辩解道:“额,这个师傅好不好是一回事,学生学不学是另外一回事,你也知道的,俺这门课在书院并不是那么受欢迎——”那炎成挠了挠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晕!那你就非要这么折磨我?”李二虎气的一番白眼,险些从马上落下。
“嘿嘿,像你这么有耐力的人还真不多见呢,你说俺咋能放过你?再说了,不是你让俺教你的嘛?这是俺的方法!”
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老子这一套了?李二虎无奈的想到。辛苦归辛苦,但那炎成不愧是一个骑射高手,短短的一个时辰就让李二虎初步掌握了马上的技巧,更是出于对冷兵器的喜爱,李二虎并没有拒绝那炎成给他专门安排的骑射课程,这也为李二虎日后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回到了书院。今天李二虎仍是早上的课,回到自己的房中匆匆的擦拭一下身子,又和那炎成在饭堂吃过早餐,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李二虎这才迈步向教室走去。
昨天已经有了经验,今天李二虎并不是很紧张,在门外平定了下情绪,故意做出一个严肃的样子,准备的充分以后,才推门走了进来。本以为应该和昨天一样,满屋子的同学都应该整齐一致的站起来说声:“老师好”,但事实上——李二虎蒙了:芳班十八个同学,四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讨论个什么,时不时的传来几声轻笑,几个男生围聚在后面,只听一人大声吆喝着:“买大买小,速速下注,买好离手!开——二一四点小啊,庄家通吃咧——”
怎的这么热闹?是不是走错教室了?李二虎有些不相信似的扭头看看门口的牌子——芳班,没错啊,分明是芳班嘛!昨天他们不是很乖巧的站起来问好吗?难道是他们没看到老子进来?李二虎找了个理由安慰下自己,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
还是那几个女生先看到李二虎,为首的那人正是安二小姐,看到“老师”进来,二小姐挑衅的一扬头,白了他一眼,转身又和那三个女生说了些什么,一阵笑声过后,二小姐方才放大声音道:“上课了,上课了,明天再玩!”
“好咧,最后一把呀!嗨嗨!五五四点大哎,全来!”后面拿着骰盅的男生一声大喝,笑道:“嘿嘿,诸位同学,承让,承让了啊!”输钱的同学愤愤的看了一眼坐庄的小子,恨的直垂自己脑门,运气!都是运气!竟然连开了五把大!
眼前这一切看的李二虎满脑门的黑线,这还是学生吗?强忍着暴怒的冲动,看着喧闹的学生一个个安静了下来。转眼这群学生七扭八斜的坐在座位上,眼睛根本都不去看李二虎,有的埋头大睡,有的在桌子上自顾自的扒拉骰子,有的拿出雕翎箭一支支的仔细擦拭,也有的正在用一种敌意的目光看着他,说起来还是那些女孩子比较乖巧,乐乐低头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却看都不看李二虎,安春风倒是一脸大方的盯着他,眼里满是挑衅和不屑。眼前的这个场景好像是似曾相识。以前自己念高中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从来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只是不知道不在同一个时代,面对这样的一群学生,当老师的感受会不会一样呢?
这场景让李二虎足足愣了有三分钟,三分钟之后才缓过神来,隐隐的倒觉得有些好笑,十七八岁的孩子,在自己那个时代也就是初中刚毕业,正是叛逆的时候,想让他们听你的话,你必须对了他们的胃口,不然的话,这个老师你还是别干了,气都会气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