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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摆着各式奖状,青天白日勋章分外显眼。衣柜里挂满一年四季咔叽布的军服。苏浴梅想,她拴不住一匹不羁的野马,注定寂寞,注定一生颠沛流离。不过,她是个安常处顺的人。架上有书,案头有纸,她还想在院落中饲鱼鸟,天井旁植槐榆,寂寞,不是不能打发。夕阳完全消失在影壁上。苏浴梅一个人吃晚饭。庭于希正在百里外的宛平城,泥里水里摔打。苏浴梅想,他不知又逍遥在哪个女人的温柔乡。宛平演习一结束,二十九军连夜紧急会议,直至第二日傍晚。秦副军长也已疲惫不堪:“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团籍以上将官,随我去驻丰台日军第一联队。”归陵高打开车门,庭于希被一位参议拉住:“去哪里?”“回家,睡觉。”“睡觉么,何必回家。明早还要集合,进城也不方便。”庭于希笑笑,坐进车。“金福寿。十八盏灯的排场,几个烟泡下肚,包你什么乏儿都解了。”“我不好这个。”“特地从皮条营请了万紫红姑娘坐堂,怎么样?兄弟做东。”“改天吧。”庭于希吩咐司机,“开车。”车开远,归陵高问:“回家么?”“百顺胡同,清吟小班。”“师长,跟您这么久,原来您喜欢南班子,难怪那个什么万紫红您看不上眼。”庭于希疲倦的靠在车座上。作者有话要说:☆、第 5 章五、车停在清吟小班外,庭于希几乎睡着了。鸨母认得他的车,迎出来:“您多久不来了。”“忙。”“今天来,是看哪位姑娘?”“你们这儿,江南糕饼是一绝。给我一斤水晶糕,火候要足。”“您……不叫姑娘啊?”“以后吧。”“哎呦!这一来二去的,姑娘们都等老了。”“凭你们的手艺,就是改行作点心,不会输给正明斋。”坐回车里,归陵高问:“糕饼哪都有,何必特意拐到这儿?”“南方点心,北方做不出那种味道。那天,她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她?谁啊?”庭于希微笑不语。苏浴梅听见门外靴声,翻身面向里。不一会儿,庭于希进来,带进一阵呛人的烟味。苏浴梅皱了皱眉,黑暗中他看不到。她感到他掀被上床,躺在她身后。然后,他略带胡茬的脸蹭上她的后颈,一只手绕过她的腰,伸进衣服的缝隙,抚摸。这让她难以忍受。他一走两天,一句话也不交代。回来就如此恣意。她向里挪了挪,庭于希却更加放肆。她忍无可忍,稍用力一挣。他缓缓松开,翻动几下,并没再纠缠。等她转过头看,他竟已沉沉睡去。苏浴梅呆了呆,眼泪悄悄滑下,这只是她新婚的第三夜。早晨起来,庭于希照例不在,她已习惯。外间桌上放着一包东西,绢帕裹着。马嫂说,师长落下的。苏浴梅打开,里面还有油纸,似乎包着吃食。她留意到那帕子名贵的质地,绣着字:‘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清吟小班’。刺鼻的脂粉气令人晕眩。她眼前,满是鸳鸯交颈,翡翠合欢的放浪。难怪他流连忘返,难怪他如此疲倦。最令她羞愤的是,昨晚,他竟仍欲与她……苏浴梅大声喊马嫂:“把它扔出去!”“太太,这好像是……”“扔出去!”自从成婚,苏家无人登门。苏浴梅知道,母亲不满意这桩婚。第四天一早,她梳洗好,叫佣人备车。刚出院门,就看见庭于希下车。他眼窝有些黑,精神却还好。“等我一下。”“做什么?”苏浴梅淡淡的。“陪你回门。”她纳罕他竟记得日子,更出乎意料的,庭于希从屋里出来时,居然换上一件灰缎长衫。她因惊讶多看了几眼,庭于希到有些局促:“怎么,难看啊?”苏浴梅心里承认,不配枪的庭于希潇洒俊逸。她岔开了:“军服也好啊。”“你家里人不喜欢。”他打开车门,“迟了不好,走吧。”苏太太见了女儿,只有满脸的泪。苏父慕华公很是热络。苏浴梅私下告诉母亲,庭于希赎回了那只钿花簪。苏母感慨万分:“拿给你爹看,他该有多高兴。”苏浴梅敲门进了父亲书房,说:“爹,于希把簪赎回了。”“什么簪啊?”苏慕华正把玩一只内画鼻烟壶。“您给娘的聘礼……”“女儿,你过来!”苏慕华打断她,兴奋的指了指墙。苏浴梅惊奇的发现,多年空空的壁隔,重又装满了古玩。“这些……什么时候赎回来的?”“我的贤婿本事啊!”“他?”她愣了一会儿,“这么多年了,一时之间,哪里找齐这些东西?”“所以阿,贤婿盘下了珑犀阁,托为父打点。”“爹!你……你让他给你买古董店?”“他自己愿意的。”“爹!”苏浴梅不想口角,平静一下,把簪递过去,“这是您和娘的信物,收好。”苏慕华自顾擦拭一件官窑瓷盘:“女儿啊,你看看,这里哪件东西不比它名贵?我要它做什么?留给你吧。”她走出去时,苏慕华拈须自得:“‘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欢,男不封侯女为妃……’”苏浴梅暗自为母亲悲哀。晚饭后,庭于希对她说:“时候还早,天气不错,去什刹海游船?”她不置可否。初夏的什刹海,清风宜人。傍晚时分,游船渐繁。苏浴梅坐在船头,手里攥着那只簪。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小瑛偏着头看:“小姐,这红珠子真好看。”“是啊,东珠多为绿色,所以格外难得。”“太太的聘礼,一定很珍贵吧?”“珍不珍贵,在人的心。”小瑛当然不明白她说什么。庭于希的风流,父亲的薄幸,黄全禄的怯懦,都在眼前。男人的秉性啊。苏浴梅淡淡一笑,手松开,发簪落入水。于此同时,一条人影蹿入湖中,水花四溅。苏浴梅吓了一跳,扳着船沿:“于希!”庭于希一直站在后面,满脑子丰台镇,日军的‘马号‘、‘东仓库’,没听清她们说话,只见到簪子落水。归陵高脱了外衣就要下水,庭于希露出湖面,擦一把脸上的水,手中到真举着一只簪:“是这个么?”苏浴梅忙点头:“你快上来!”小瑛直肚肠:“小姐,珠子不是红色么?”苏浴梅瞪了她一眼。庭于希又一个猛子扎下去。这回时间较长,船上的人等得心焦,庭于希终于浮出水,归陵高忙拉他上来。湖水是涔凉的,苏浴梅手忙脚乱找毛巾。庭于希说:“放心,这簪子真金白银,不怕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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