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必然是还要赶路的。吃完饭,斥候们先后回来了。往回打探的斥候收拢了一些自己逃出来的散兵。据他们讲,辎重、妇人、匠人、随从,都被抢走了。旁的探子探明了道路。凌昭和那边的几个人说了许久的话,最后,有些人拔刀跪下了,好像起誓的样子。那些人是边军的总旗、小旗。林嘉凝眸望着。很快,凌昭过来:“我们启程。”林嘉问:“回大周吗?”凌昭道:“对。”林嘉松了一口气。马牵过来。林嘉上马,问:“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跪下?”“为了让我们放心。”凌昭道,“起誓定会护卫我们回大周。”林嘉总觉得……不是太对。但眼下真不是啰嗦的时候。散兵收拢,也编入小旗,如今队伍有二百多人了。纷纷上马,东归。来的时候车队很长,辎重太多,人员也太多,速度要慢很多。回去的时候不知道该说是撤退,还是逃命。没有辎重一路奔驰,速度快得多。走了两日,遇到一个小部落。凌昭的人去那里交换了些盐,又换了羊皮纸和炭笔,一些食物和衣裳。林嘉和宫娥们得以找一间帐篷,擦了个澡。士兵们路上跳进河里就洗了,她们女子却没办法。身上有汗有血,只能忍着。为了节省时间,在这里也不敢沐浴,匆匆擦了一番,已经觉得舒服了很多。又换了部落里交换来的衣服,比她们自己的衣服更方便骑马。林嘉好奇问:“拿什么换的?”深夜逃亡,大家都空着手。季白道:“原是为着那个事,准备了金叶子,交给了安排好的那几个人,以防路上万一。他们几个怕丢了,干脆都缝进衣服里面,贴身穿着。”所谓那个事,就是林嘉死遁的事。没想到用到这里。凌昭来了,问:“你那块锁片可还在?”林嘉从衣领中扯出来:“在呢,怎了?”凌昭道:“给我吧。”他说:“我的给你了,你的也给我。我也带在身上,或许殿下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庇佑我一下。”说的是淑宁。听着像是个劫后余生的玩笑。世间物都是身外物,只有这两块锁片对林嘉还有些意义。她便解下了淑宁留给她的那一块给凌昭放在手心里:“好,我戴你的,你戴我的。”凌昭一笑,握住手心里的锁片,转身出去了。脱离了没有味道的烤肉,众人又走了两日,在一处地方停下。林嘉问:“不到修整的时间吧?为何停在这里。”凌昭看着她,终于说了实话:“因为我和你,要在这里分开。”林嘉愣住。凌昭道:“嘉嘉,我需要你为我做几件事。”“第一件,我给你四十兵丁,再给你二十护卫,季白和马姑姑都给你,你东归。往甘肃镇去,钱振堂行辕在甘州卫,你去找他,把我的信带给他。我信中写明了疏勒情况。”“如今疏勒内战,于大周正是好时机。趁此时出击,定能重挫疏勒,便不能一鼓作气灭之,也能改变西疆局势。于大周有百利而无一害。”“第二件,信芳在甘州卫,原是等着接应你,如今正好。第二封信,你交给他,令他即刻赶回京城,呈给太子。”“因西疆,从先太后时便一直以安抚绥靖为主。钱振堂恐无胆量把握战机。我的信直接呈给太子,若太子能说服陛下,或许还能赶得上。”“第三件,我料钱振堂无胆。或他有胆,我亦担心西疆兵力。又实是不甘心这么好的时机就这样错过。你把余人放在甘州卫,带着护卫和季白,往北疆去,找定远侯沈赫城,把我第三封信交给他。”“沈赫城有军神之称,他最知道何时该战。他若有胆量出战,或许能在西疆扭转乾坤。”林嘉问:“那你呢?”凌昭道:“我不能走,我得留在这里,观察情况。”林嘉的心揪起来:“所以你要走我的锁片。”“嘉嘉,不要试图说服我。”凌昭凝视着她,“别的事,我都可以与你商量着来。但这是国事,你未有公职,不该插口。”林嘉低下头去,几滴眼泪落在鞋面上。她随即抹去眼泪,抬头道:“好,我不乱插口。你交给我的事,我会都做好。”一直以来,都是凌熙臣在为她做事,在照顾她。终于,她也有能为凌熙臣做的事了。第 166 章(不遂)凌昭凝视着她, 眼中现出温柔笑意。“路上听季白的安排,该交待他的我都交待好了。”凌昭道:“你须知道, 最坏的情况,是回去京城, 和太嫔相依为命。”林嘉眼泪流下来:“你在这边会有危险是吗?”凌昭道:“别担心, 只是把最坏的情况告诉你而已。”林嘉道:“我不想再回去做什么公主县主了,说不定以后,又会拿我去什么地方和亲。”凌昭道:“那就让季白报你在路上病逝,隐姓埋名地回去, 只联系太嫔, 悄悄在京外置办宅子, 安静生活。”他强调:“ 只是假设最坏的情况。”凌昭平时不是这样说话反复啰嗦的人。但眼前情况特殊, 可能就会与平时不同。林嘉心头闪过疑惑, 却没有抓住直觉。她只点头:“好。”凌昭的目光格外地温柔。他想再多看她几眼。他想亲亲她的面颊和嘴唇, 将她拥在怀里。或者哪怕伸出手, 帮她理一理微乱的鬓发。可他的手抬起来,便又放下。因此处是旷野间,大路岔道上。他们与士兵虽隔得远,不会被听到谈话内容,但那么多双眼睛都正看着。所以没有拥抱, 没有吻别,甚至从离开京城就没有再牵过手。两个人就在此处分开,各奔了不同的方向。一日后, 林嘉看到了嘉峪关。“我乃义德公主!奉圣命和亲疏勒, 有紧急军情要面见甘肃总兵!”她前不久才出嘉峪关向西和亲,没想到这样回来。值守的将军也是大吃一惊。验明了身份, 奉上了热水热饭干净衣裳。林嘉终于洗了个澡,也终于在正经的床上睡了一觉。第二日立即启程往甘州卫去。待到了甘州卫,见到了钱振堂,钱振堂大吃一惊:“殿下怎么回来了?”林嘉呈上了凌昭的第一封信。钱振堂看完信眉头就拧起来了。林嘉的心当下便是一沉。钱振堂看完信问了许多情况,林嘉都清楚地回答了他。待知道兴王死了,钱振堂感觉头很大。再问清凌熙臣没跟着回来,他头更大,责备道:“他留在那里能干什么,就该回来领罚。”领罚二字划过林嘉心头。她其实隐约意识到,和亲失败,使团遭袭,凌昭可能要受到责备或惩罚,承担责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