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季白的脸阴沉着。应该是有什么事他不知道,但此时也不方便问,或不方便说。最终决定,二十兵丁留给宫娥们,再给他们两个护卫带队,慢慢回京城去。分四个护卫给信芳,护送他赶急路,给太子送信。最后,林嘉只带季白和十四个护卫,一共十六人往北疆去。信芳带着人就走了。钱振堂也派出了信使。一前一后地都往京城去送信。季白复又去与钱振堂的人交涉,给宫娥们要车马。林嘉一个人在客房里。她知道自己该休息,下午还要赶路,可脑子里怎静得下来。待季白回来,林嘉道:“季白,我们走水路!”季白惊诧。他犹豫道:“这里我不熟悉。”季白只是仆人,他是做细务的,需要主人给他明确的指示,他照着指示去办事。若在京城或金陵都没有关系,都是他熟悉且有人脉的环境,他的能力就会被环境增强。但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季白两眼一抹黑。若不花些时间去研究、去找人请教,一时半会许多状况弄不清。所幸,这些需要付出的功夫,凌昭和林嘉都替他省了。“这里有托赖河,向东流。现在正刮西北风,正是顺风顺水。”林嘉说。【顺风顺水的话,速度会比骑马陆行快出三分之一甚至更多。】凌昭指着舆图说。路上,为了能和她相处。每日里他都令人支起小帐,在里面一个教一个学。众目睽睽之下的独处时光。教学并不是做样子给别人看,是真的在教,真的在学。事实上,他们两个都非常享受这个过程。一个博学识广,一个聪敏好学。在别人看来枯燥的事,对他们二人来说津津有味。异族语言,山川地理,边疆局势,历史由来。凌昭也不局限于什么,皆是随手拈来。林嘉总是听得眼睛发亮。只当时两个人都想不到,仅是当作“知识”学的东西,会这么快就落到实践里。第 167 章(诓骗)季白没有能力决定该怎么做或者该怎么走。但一旦林嘉做了决定, 具体到找船、雇人之类的细务,就是季白擅长的领域了。用过午饭,安排了诸人, 林嘉一行十六人连着马匹都登船出发。自西向东,地势有落差, 西北风正刮, 真个顺风顺水。五日后在河道转折处登岸,又换马。定远侯沈赫城一人提督四镇兵事,掌十五万铁骑。他的行辕在延绥镇榆林卫。林嘉上岸,奔驰了两日, 终于到了榆林卫, 直奔大都督府, 报了名号。沈赫城听了禀报不免诧异。因“义德公主”的名号, 前不久刚刚从邸报上看到, 还有印象。只这公主怎么出现在此?她此时应该已经抵达西疆塞外, 和亲疏勒才对。沈赫城猜到西疆可能有变, 问:“公主殿下在哪里?”他的脚步声重,到了门口,林嘉听到,便站起来。年轻的时候一定很英俊, 现在虽不年轻了,却铁血阳刚。身上的气势仿佛凝成了有形之物,令人下意识地想低头。林嘉已经见过皇帝皇后太子亲王, 但见到沈赫城的时候, 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经历过西疆的血火之夜,她见到沈赫城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一定杀过很多很多人。因杀过太多的人, 经历过太多的战阵,才磨炼出如有实形的气势,和锃亮逼人的眸子。但那双锃亮锐利的眼睛从进来后便一直盯着林嘉,目不转睛。天下闻名的定远侯好像被人定了身,一动不能动。直到林嘉上前一步:“可是沈侯爷?”沈赫城盯着她,问:“义德公主?”“正是。”林嘉道,“侯爷或已知,我奉圣命和亲西疆疏勒王庭。西疆如今生变,这信是和亲副使、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凌昭凌熙臣手书,详情都在其中,请侯爷速览。”她说着,将那封信举到沈赫城身前。说是信,却并不是薄薄一张。因当时是在一小部落换的羊皮纸,也并没有信封可装。为防水,信纸折叠,外面包了厚油毡,又系了麻绳。拿在手里,便不是一张,而是一包似的。沈赫城接过信包,却盯着林嘉,问:“敢问殿下,是宗室哪一支?”林嘉忍住急躁的心,道:“我非是宗室,乃是兴王义女。”见沈赫城露出诧异神情,林嘉沉住气,道:“请沈侯先看看凌大人的信。西疆的事,真的很急。”季白站在后面,只垂着眼,沉默着。沈赫城走到里面转身,拆开了信包。解开油毡布,捏到羊皮纸,便察觉到,信纸里还裹了东西,打开,一枚几快忘记了的玉锁片映入眼帘,滑入掌心。岁月仿佛扑面而来,尘封的记忆唤醒。沈赫城猛地抬头,目光射向林嘉。林嘉也是呆住:“我的锁?怎在信里?”林嘉忽然,心中生出非常不对的感觉。那锁片明明给了凌昭,怎会包在这封信里!沈赫城握住锁片,一目十行地看完凌昭的信,狠狠捏住了羊皮纸,喝道:“都下去!”厅中只剩下沈赫城、林嘉和季白三个人。沈赫城盯着林嘉,那目光似是想穿透她的面孔,看到另外一倩影。林嘉的心中,升起了非常、非常不好的感觉。觉得有什么很糟糕的事正在发生。沈赫城盯着她,嘴唇动了动,问:“你是淑宁的孩子?”林嘉的头“嗡”地一声。因这一路,凌昭提了“定远侯沈赫城”太多次了。以至于林嘉都知道了他的许多信息。只林嘉早就放弃寻找父亲的念头,全没往那里想。可现在回想起来,凌昭告诉她的那些信息——伯府庶子,卫戍边疆,至今未归,连自己的嫡长子都未见过一面。时间、身份全都对得上。甚至连他十余年未曾现身的原因都对得上。一个真相呼之欲出。问题是,林嘉根本就不关心这个真相,也不关心眼前这个男人与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林嘉关心的是:“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不该是西疆之变吗?沈赫城凝视着她:“你持信而来,不知道我是你的生父?”仿佛,一阵细风拂过面颊,轻轻地,并不能掀起什么风浪,顶多小小涟漪。林嘉唇角紧抿:“我持信而来,是因为疏勒王身死,两王子内乱,疏勒分裂,正是大周战机。凌熙臣恐甘肃总兵钱振堂错失战机,故托我将消息带来给沈侯 ,望沈侯能出兵疏勒,趁机靖平西疆。”沈赫城惊讶,这个女儿流落在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才有了如今的模样。他道:“信里写的不是这些。凌熙臣写信给我,告诉了我你是谁。将你托付给了我。”【沈侯赐启:林氏嘉娘,从外祖母姓,绍文二年三月诞于淑宁公主府,生父不知何人。时为驸马所察,主托于宫娥,潜逃江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