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北征之事,父兄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兵部刘侍郎,如今再看刘家姑娘的态度,可见两家关系的确不好。这一场狩猎,虞家风头正盛,哪些人歆羡、哪些人妒忌排挤,虞灵犀都记在心里。毕竟,这群少男少女们背后代表的,都是他们父辈家族的利益。外头篝火热闹,赵玉茗的营帐却是一片冷清。营帐外有几条人影走过,议论道:“我原先觉得赵家姑娘是个美人胚子,可今日她和虞家小娘子站在一起,倒像个泥人石头似的失了颜色。”另一人笑道:“可不是么!我要是薛岑,我也喜欢虞小娘子,那容貌身段……啧啧!”脚步声响起,外头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赵玉茗看着搁在案几上的那袋箭矢,闻言袖中五指紧扣,眼里的哀伤更重,泫然欲泣。不稍片刻,赵须端着烤好的兔肉进门,见到赵玉茗独自黯然神伤,眼里闪过明显的心疼。“吃点东西吧,玉茗。”赵须撕下一腿兔肉,小心翼翼地喂到赵玉茗唇边,“那些乱说的人,我已经赶跑了。”赵玉茗摇了摇头:“他们说得没错,表妹那样光芒万丈的娇娇贵女,合该所有人喜欢的。”“我就不喜欢。”赵须说。赵玉茗看了他一眼,眼泪没忍住淌了下来:“你不喜欢有何用?我没有她那样的好父亲、亲兄长撑腰,走在哪里都会被人拿来比较取笑,要比她低人一等。”“不会的。明天狩猎,我一定会是头筹,一定会给你撑腰长脸。”赵须一见义妹的眼泪就心如刀绞,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到那时候,没人再敢轻视取笑你。”……残月西斜,篝火熄灭,只余一点火星哔剥升起,又转瞬消失。大家都睡了,营帐一片静谧。树林里森森然透着寒气,一只灰隼划破夜空,准确地落在了宁殷的手臂上。刚取下情报,便见树林外传来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宁殷耳力极佳,立刻就分辨出这声音是从虞灵犀的马厩传来的。他慢悠悠抬指压在唇上,示意臂上训练有素的灰隼别动。而后身形一转,隐在树干后的阴暗中窥探。一条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到马厩,然后掏出一包什么东西倒入马槽之中,伸手搅拌一番,复又匆匆离去。待那黑影彻底消失不见,宁殷方抬臂放飞灰隼,从树干后转出来。他负着手,信步走到马厩间,随手捞了一把草料置于鼻端嗅了嗅。随即唇线一扬,喉间闷着极低的嗤笑,眸子在月光下映出凉薄的光。看来不用他出手,已经有人迫不及待要放火了。第15章 第15章 疯马第二日起风了,天边浮云厚重,阳光蒙着一层晦暗。山坡上,虞辛夷一身束袖戎服打马而来,朝虞灵犀道:“岁岁,今日天气突变,夜里恐有大雨。咱们再猎一场便拔营归府,否则山间淋雨,最易着凉风寒。”虞灵犀此行目的本就不在狩猎,想了想,便道:“好。”营帐后,拴着的踏雪红马发出低低的啾鸣声。这匹良驹素来通人性,今日不知为何却有些躁动,不让生人近身,一直小幅度刨动前蹄。“吁——”虞灵犀伸手抚过红马柔亮的鬃毛,试图安抚它。红马却是一甩马头,死命挣扯缰绳。虞灵犀忙后退一步,正打算唤侍卫前来帮忙,却见一只有力的臂膀横生过来,攥住缰绳用力下拉,红马喷了个响鼻,乖乖低头不动了。虞灵犀看着宁殷驯马的侧颜,眸中划过些许讶异。红马认主且性子烈,除了自己和阿爹,虞灵犀还从未见它在第三个人手里低过头。平日便是阿姐碰它,它也照样撅蹄子。“小姐,可以了。”宁殷转过头来,疾风卷过,他鬓角的一缕碎发拂过淡色的薄唇。今日风大,春寒料峭,他穿得甚是单薄,攥着缰绳的指节微微泛红。正巧胡桃送了一套红棉斗篷过来,给主子穿去防风。虞灵犀抖开那件鲜妍的红斗篷,却并未披上,而是顺手搭在了宁殷的肩头。给他系绳带的时候,虞灵犀能察觉他身形的紧绷僵硬,但只是一瞬,他便顺从地放松下来,眼底蕴着些许浅淡的疑惑。胡桃也是一脸蒙,瞄了那备受主子青睐的少年几眼,噘着嘴酸溜溜道:“那,奴婢再去给小姐取一件……”“不必了,待会狩猎还不知会跑得多热呢。”虞灵犀上下打量了一眼宁殷,心道,宁殷果然还是适合这般鲜亮的颜色,有种极具视觉冲击的俊美。“斗篷有些短,你将就着穿。”虞灵犀抓着马鞍,翻身上马道,“既是我带出来的人,自然不能穿得太寒酸,以免丢了虞家的脸面。”宁殷还望着她,眸色是看不见底的漆黑,并未将马缰绳递到她手里。虞灵犀望着空落落的掌心,蹙眉。胡桃干咳一声,低喝道:“你这乞儿好生无礼,竟这般直视小姐!”宁殷这才薄唇微启,唤道:“小姐。”虞灵犀凝神,以为他要为斗篷的事道谢,谁知等了半晌,却听少年带着笑意的嗓音传来:“今日有雨,不宜狩猎。”冷风卷起而来,远处传来绵延的号角声。狩猎已然开始了,虞辛夷在远处扬鞭催促,虞灵犀便顾不上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扬马鞭道:“下雨前,我自会归来。”浮云蔽日,阴影笼罩大地。宁殷望着虞灵犀远处的身影,眼中也仿佛落下阴翳,一片黑沉沉的淡漠凉薄。林中,猎犬狂吠,惊鸟疾飞。今日拔得头筹的,竟是赵家那个不起眼的义子。赵须将猎来的獐子掷在众人马前,将带有赵家族徽的箭矢插在地上作为标识,目光却是落在最外围的赵玉茗身上,带着明显的讨好。一时稀稀拉拉的恭贺声陆续传来,赵玉茗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背脊也挺直起来。南阳小郡王宁子濯气得摔了雕弓,昨日输给虞辛夷也就罢了,毕竟她出身簪缨,身手不凡。可今天输给一个籍籍无名的赵家养子又算怎么回事?明明猎物就在眼前,可他们的骏马就是病恹恹跑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赵须一骑绝尘,将猎物抢走。“岁岁。”虞辛夷眉头紧皱,牵着马匹过来,压低声音问,“你的烈雪如何?”虞灵犀摇头,拍了拍身下不断踱步的红马:“今晨起便有些躁动,不太听使唤。”虞辛夷环顾四周恹恹的各家马匹,道:“奇怪,怎么一夜之间我们的马都出了问题。”还未想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忽闻一声凄厉的嘶鸣。众人惶然回首,只见宁子濯座下的白马忽然双目凸起,口吐白沫,高高撂起马蹄,发狂似的要将宁子濯从马背上颠下来!那么高的马背,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