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娘。”虞灵犀笑着唤了声,向前道,“你们找我,有事么?”“是大事。”虞夫人显然已经和丈夫商议过了,从案几上拿出一叠厚厚的名帖,柔声道,“你今年已经十六,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这里是各家子弟的名帖,你且看看,有无心仪之人。”名帖最上一份便是薛岑,虞灵犀无奈,合上道:“阿娘,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想嫁薛家,亦不想嫁别人。”虞夫人只当她在撒娇,嗔道:“傻孩子,哪有姑娘一辈子不嫁人的?”虞将军面色颇为严肃,像是有心事般,摩挲杯盏半晌方道:“前时因东宫之事,坊间对你多有流言,耽搁了婚事。如今风波已平,你兄长也即将大婚出府,自立门户,爹娘护不了你一辈子,婚事万万不能再拖下去了。”“先定个人,过两年再成婚也可。”虞夫人拍拍女儿的手,莞尔道,“不急,慢慢挑。爹娘别无所求,但求你们姐妹两个所嫁之人皆为所爱,可以不是王孙贵胄,但必须秉性纯良,温润端正。”后院,虞府掌上明珠要挑夫婿的消息不胫而走。仆从忙里偷闲的时候,便也会互相猜测将来虞府的小姑爷会是哪位才俊。“是薛二郎吧。”廊下洒扫的小厮道,“除了他,京中还有谁配得上咱们小姐?”“那可不一定。”执着鸡毛掸子的小婢反驳,“咱们小姐有富贵命,说不定会成为王妃娘娘呢。上次夜里,南阳小郡王不是亲自送咱们小姐回来么?”宁殷负手站在月门下,眯了眯眼。这些小厮婢子聒噪得很,该拔了舌头。……虞灵犀回到房中,总觉得有些奇怪。阿爹原是最舍不得她出嫁的,为何此番一从洛州回来,便急着给她定亲事?琢磨了一会儿,有些热,她便推开窗扇,问道:“几时了?”胡桃答道:“回小姐,应是巳时了。”巳时,到了该去取药的时辰。虞灵犀敛神,独自朝后院罩房走去。庭院的树荫下,石桌空空,并不见宁殷。虞灵犀想了想,提裙上了石阶,叩了叩门扉。门虚掩,她直接走了进去。宁殷果然在窗边的案几后坐着,屈起一腿,姿态慵懒随意,似乎已等候多时。见到虞灵犀进门,他抬指往案几一旁点了点,示意她落座。窗外高墙上一片天空瓦蓝,浮浮沉沉飘着几只绿豆大小的纸鸢,明明是隽美如画的场面,虞灵犀却敏锐地察觉出,他似乎心情不佳。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坐着,不是折腾自己,就是折腾别人。“在想什么?”虞灵犀问道。宁殷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在想,小姐若是天上的美人筝就好了。”飞再高,只要他拽拽线,便得乖乖落回来。说完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他便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瓷瓶,不再开口。虞灵犀垂眸,颇为渴求地看着他指间转动的药瓶。见他迟迟不动,忍不住提醒道:“到取药的时辰了。”宁殷把玩够了,吊足了瘾,方将瓷瓶搁在案几上,发出吧嗒一声轻响。“想要这药,自己来拿。”他以拇指拨开软木塞,倒了一颗在自己掌心,细细捻着。虞灵犀倾身而坐,伸手去拿药,却摸了个空。难道不是这样拿?她抬起眼睫,刚要问他是何意,就见宁殷当着她的面抬手,将药丸含在了自己淡色的薄唇间。第42章 第42章 纸鸢宁殷唇间轻抿着那颗药丸, 像是含着一颗待采撷的果实。眼睫缓缓抬起,望向她, 其用意不言而喻。昨天取药挺顺遂的,她被药苦得皱眉呛咳时,宁殷还有耐心给她拍背顺气……今日这是怎么啦?虞灵犀眨眨眼,伸手去拿他抿在唇间的药丸,却被宁殷抬手捉住腕子。她用另一只手,还没碰着呢, 便见宁殷唇上顺势一抿,将药丸咬在了齿间。这药,越拿还越往里走了。手腕被牢牢捉住,这么近的距离, 虞灵犀能清楚地看见宁殷眸中倒映的, 小小的自己。担心宁殷真的会将药丸吞下去, 她索性抿唇侧首, 轻轻咬上他的唇。宁殷保持着姿势不变,片刻,垂下眼睫, 享受着她那一掠而过的柔软芳泽。四唇相贴, 压紧。舌尖一卷, 将药丸“抢”来了自己唇间。正欲撤离,宁殷却是不满睁眼,抬掌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虞灵犀含着药丸欲退不能,剧烈的苦涩在嘴里蔓延,让她忍不住反胃。“苦?”宁殷拇指抚了抚她紧皱的眉头。虞灵犀诚实地点点头, 不是苦, 是巨苦。这药不知是什么做的, 含在嘴里如同酷刑,昨日那次她是喝了一整碗蜂蜜水才成功送服的。宁殷的面色不辨喜怒,只掌下稍稍用力,压得她的脑袋前倾,俯首身体力行地助她将药丸咽下,直至唇舌麻疼得辨不出是苦是甜。窗户是最好的画轴,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框在其中。唇分,那炙热明亮的光便从鼻尖相抵的缝隙中漏了进来,镀亮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宁殷气定神闲,虞灵犀却是气喘吁吁,手撑在案几上不住平复呼吸。她一直觉得宁殷只要肯用心,学什么都是很快的,包括用嘴打架的技巧。只是他我行我素惯了,不屑于在这方面下功夫。前夜中药不太清醒,没有仔细领教,如今,虞灵犀算是开眼了。她趴在案几上,那只小巧的白玉瓷瓶就在眼前,装着她最后一天的解药。虞灵犀眸色一动,趁着宁殷不注意,她顺势将案几上的白玉瓷瓶扫入袖中,而后旋身扭开。宁殷挑眉。虞灵犀捏着药瓶,杏眸中蕴着水润的光泽,气息不稳道:“明日的药,我便自取,不劳烦卫七了。”若每次都这样喂药,她可消受不住。宁殷也不着急,抬指碰了碰唇上的水渍,似笑非笑道:“小姐满心小算盘,也不看看瓶子里有没有药?”虞灵犀唇畔的笑意一顿,摇了摇瓶子。一点声响也无,空的。她看向宁殷,才见他抬起搭在膝上的手,指间变戏法似的捻出一颗药丸。宁殷颇为无辜,极慢地眨了眨眼:“小姐过河拆桥,不得不防。”“你……”虞灵犀硬生生咽下“卑鄙”二字,只得将空瓶子放回原处,泄气般趴在案几上。宁殷笑了声,慢悠悠将最后一颗药丸装入瓶中,收入怀中。窗边的光打在他俊美无暇的侧颜上,淡淡的,映不出多少温度。他的眸子像是岑寂的深井,猜不透情绪,不知在琢磨什么坏主意。虞灵犀敛裙而坐,看了他的神色许久。宁殷撑着太阳穴,乜过眼来,淡淡道:“小姐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还赖在这作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