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作业,怎么全世界只剩下这一件事了是吗?他压着火:“滚回你家去,我的作业已经做完了。”窦遥停了一秒,看向他的眼睛微微动了动,仿佛是在审视这话的真假,然后扭头取下肩上的书包。“……干什么?”“我检查一下。”“……”不要逼我殴打残疾人。一阵从容不迫的沉默后,窦遥把眼睛抬起来,望着他。“你只做了语文的。”李绪沉脸迈步。窦遥跟着,手里提着书包,拿着三本作业,语数外。“数学你都会,不用我监督,英语我可以指导你。去我家做吧,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做完。”“……滚。”棋院门口。孟函文诧异地问:“你朋友?”“收废品的。”李绪脸色不虞地快步进院。“是邻居。”窦遥自我介绍,然后问,“这里收门票吗?”孟函文哈哈大笑:“不收,进来吧。”院里内有乾坤。小小的地方汇集了全市的顶尖高手,然而看面孔都无比年轻,甚至好多人小学都还没毕业。窦遥发现李绪已经在某个角落坐下,面无表情地开始摆棋。他走过去挑了个离李绪很近的空位。李绪抬了抬眼,没理。窦遥打开书包拿出作业,棋盘当桌子用,没写多久就不舒服地换姿势。李绪终于皱眉:“这里不是你学习的地方。”“没关系,我可以克服。”“我是让你别糟蹋棋盘。”“……”窦遥收起作业本,干脆在自己的膝盖上写,模样十分艰难。起初李绪不想管他死活,但在周围棋童第108次投来奇异的目光之后,终于坐不住了。“我数一二三,马上从我眼前消失。”窦遥像没听见一样,甩了甩写酸的手腕。李绪脸色铁青,抓起他就跑。窦遥被他扯着衣服勉强狂奔,一路上起码差点儿摔倒十回,停下之后气喘吁吁。“你到底想干什么,玩儿我?我写不写作业关你什么事。”窦遥喘匀气,缓慢地摇摇头,表示不是在玩儿他。“如果你能按时交作业,起码老师不会给你家打电话,你爸也会少打你几次。每天牺牲一个小时,还是很值得的。”李绪愣了一下,随即坚硬地抿紧唇。“少来管我的事。”“你写,我就不管了。起码初中要毕业。”李绪闭了闭眼。他那层总是透着攻击感的单眼皮此刻只透出少年感,既脆弱又难堪的那种少年感。-后来作业到底还是做完了。交上去以后何敏敏都惊奇:“你自己做的?!”“狗逼的。”李绪阴着脸离开。“李绪!你才多大!怎么能骂脏话呢?”其实他的意思是:狗,逼他做的。自此之后也没谁特意约,但窦遥开始每天在北门等李绪放学,一起回家做作业。地点有时候是李绪家,有时候是窦遥家,哪儿没家长不在就去哪儿。李绪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他跟两个不满三岁的妹妹挤在一起,平时就不方便,做作业更不方便。他们俩一边算着题,俩小姑娘一边瞪着眼珠打架,打完玩你拍一我拍一。窦遥低声:“李绪你家好吵。”“嫌吵别来。”窦遥不说话了。做到一半楼下突然传来停车的动静,一听就知道是吴作富的货车。窦遥问:“我要藏起来吗?”……又不是偷情。李绪把人塞进床底。两个小妹妹坐床边,嘴里嘬着新哥哥贿赂的棒棒糖。吴作富一回来就问有没有饭,李绪冷着脸:“没有,想吃自己做去。”“赔钱货,这么大的人在家让你妹妹饿肚子?糖吃多了长蛀牙你不知道?”李绪攥紧了拳头。但想起床底下还有个人,终于忍下来。吴作富本来都要走了,扭头一看桌上,刻意恶心地笑起来:“哟!这是学习呢?怎么,想考清华?”李绪坐回桌前。今天居然不还嘴,吴作富惊奇之余觉得没意思,又嘲讽了几句之后拍着肚子走了。房门砰的一声。两个小妹妹也出去了。窦遥从床底下爬起来,看到桌前那个隐忍的背影,一声不吭的李绪。他走过去。李绪握着笔一动不动。由于桌子很窄,坐下两人就挨着,窦遥的胳膊碰到李绪。李绪往旁边让了让。他仍是面无表情。但平时那双冷淡的眼睛里多了一些难堪跟恨意,还很青涩的喉结微微凸起,温软的两片嘴唇泛着苍白,台灯下整个人多了一种灰暗的底色。窦遥收回视线:“刚才讲的题会了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