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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待听见屋内略有动静之时,便兀自推入门来,替贺瑶清收了罗帐将她从床榻之上扶至镜前,边绾着发边道,“婢瞧着东院那头也有了动静,王妃可不好比老夫人晚才是。”说罢,手边动作加快,因着是送出征,故而不曾点妆,髻间连钗环都不曾用,只簪了一朵绒花,便催促着贺瑶清出门去了。待至梁王府门口时,秦氏已然在了,身侧站着东珠,还有好些小厮仆妇皆在。贺瑶清低着头隐在人群,不曾上前,只在角落处悄么儿望着身穿战甲威风熠熠的李云辞,手腕上的阵阵胀痛仿佛再提醒她,昨日二人还吵闹过。见秦氏泪眼婆娑,只道万事小心,那头李云辞微微颔首。身侧的东珠亦是神采奕奕地说着只待阿兄凯旋之类的话。话毕,便见李云辞唇边几不可见地勾了勾,遂抬手拍了拍东珠的肩膀,而后又下意识地在人群中环视。只二人堪堪要四目相对之时,贺瑶清见状慌忙低下了头,垂下视线望着苏娟的裙褶底下的鞋面默不作声,半晌,才复抬了眉眼向门口望去,便见李云辞已然翻身上马,一手从阿二手中接过长戟,一手勒住缰绳,随即催马前行往城外的军营去了,再不曾回头瞧一眼。大队人马如游龙,李云辞驻首,待人马渐远去,秦氏亦不曾回屋,只一手扶着门框向外眺着,直待人马皆隐在长街尽头,才抬手轻拭了泪转身回府。贺瑶清随着人群,亦往南院去了。-而后几日,贺瑶清一人独自在院中,心下略有些担心李云辞的战况,毕竟是突厥来犯,若教突厥破了雁门,那边关多少百姓要被荼毒,只转念又一想,上辈子李云辞除了最后在津沽与曹侃大战中身死,想来先头合该战无不胜才是。想罢,一时又为这无端而起的担忧而讪讪。随即便琢磨起该如何出府的事宜,因着那日的争吵,想来她单独出府是不大可能,也不知李云辞可否会另派了人盯着她,但若与东珠一道,便能好些。原先头东珠还来问询过何时去瞧一瞧阿迎……现下李云辞不在府中,便要在他回府前走,最是妥当。-这日晚,天渐热,院中虫鸣鸟叫声不绝于耳。贺瑶清遣走了旁人,一人于屋中案几旁坐着,铺了宣纸,又兀自拿了墨悬于砚内缓缓磨着,待那浓浓的墨汁溢出,才停了手。又挑了一支细软的羊毫,舔了墨,提笔悬于纸上。待要落笔之时,心下却是百转千回,原她与他要说的话,那日皆说清了的。可若要这样便走了,一时是惶惶不安,毕竟他曾救她于危难。浓郁的墨汁在羊毫的笔尖缓缓汇聚,随即“啪嗒”一声,雪白的宣纸上头便骤然滴了一滴浓墨。贺瑶清心下一叹,随即落了笔。“王爷惠鉴,见字如面。”“妾身与蔺大人,确实有旧。可现下我二人并无旁私。”“入府经年,母亲待王爷一片丹心,东珠檀栾之姿、待王爷更是赤忱无他。那日回府,妾身见府中众人围拥王爷,人人眸中含泪,心潮澎湃,一时感慨系之。”“妾身心下久怀瞻韩、竟妄生妒慕之感。”“可妾身孑立伎薄,无所长亦无所倚,这般于府中枉受恩惠,宛若顺流唼浮萍,教妾身心下惶惶然。”“那日王爷救妾身于危难,妾身感念王爷大恩,然妾身蒲柳之姿,怕是无以为报。唯成全有情之人,方能报之一二。”“兀生离府之念,唐突之言,还望王爷莫怪。”“妾身贺氏,遥祝王爷凯旋。”……笔走萦回,待写好最后一字,贺瑶清已然热泪盈眶,抬手缓缓拭了眼角。这才将信细细叠好,却不知要放置在何处,心下正是犹疑之际,不想外头俞嬷嬷叩了门。贺瑶清一时心慌,随手塞入案几上头摆着的几本书册中,轻唿一口气,轻声应道。“嬷嬷何事?”“王妃,晚膳已然备好,可要替王妃布膳?”贺瑶清轻吸了吸鼻子,又拿帕子掖了挂在眼睫之上几颗泪珠,这才正了声,“劳烦嬷嬷。”那头俞嬷嬷随即应声入内,布了膳,又见贺瑶清眸中似有泪,心下一默,待旁的仆妇走了,复上前又要规劝。贺瑶清见状,忙拦住嬷嬷,“前几日我劳王爷替嬷嬷在金陵城中打听俞绫的消息了。”闻言,俞嬷嬷随即一怔,瞬然跪地声泪俱下,膝行至贺瑶清跟前,“多谢王妃!”贺瑶清忙将俞嬷嬷扶起身,下意识的抚着背脊,待俞嬷嬷止了泪意,才用了膳。待膳毕,贺瑶清在院中随意走了两圈全当消食。继而早早沐了浴,熄了烛火上了床榻,兀自睡去了。第54章 “东珠,快走——”……翌日一早, 贺瑶清起身坐在床沿,连罗帐都不曾起,只双足随意着趿着鞋, 望着窗外院子里头万物初醒楞了会儿神。半晌,复站起身在屋中慢慢踱着步,葱根一般的指尖从屋内的陈设上头缓缓抚过, 玉指轻弹,好似在一一描绘屋内的地笼、卧榻、案几、比目磬的形状。待指尖置于案几上头垒着的几本书册时, 倏地一顿, 她知晓, 面上的那一本里头夹子一封叠好的信。说来可笑, 李云辞待她有恩, 原是觉得既要走不可这般无声无息地去,故而昨日深夜满腔情至, 冲动之下写下好些靡靡之言。如今想来,不知所谓, 辞不达意。先头李云辞与她发那样大的火,不过是因为她不顾圣上之命, 又枉顾王府众人安危, 擅自提离府。哪里是问她为何离府,又哪里是问她与谁人的前尘往事。可她却宛如夜郎一般自以为是, 兀自絮絮说了好些无关紧要之言。哪个又要听她说这个。瞬然,胸臆间竟涌出一股羞耻之感。贺瑶清的手指仍旧悬于书册上头, 一时犹疑,随即伸手便要将那封书信寻出来,合该扔进地笼里头烧成灰烬才是道理。只指节堪堪碰到那书册之时,又是顿住。她不舍, 昨夜落的泪并非假,所诉之言亦全然出自真心。她就是想要成全有情之人罢了。心下一默,缓缓收回了案上轻轻颤抖的手。天还这样早,几缕微风被院中萧疏的草木筛过从窗户缝透过来,拂动她面颊的几撮鬓发,又掠过她单薄的内衫。贺瑶清轻声一叹,遂转过身,徐徐至门边,撤了门闩,“吱呀”一声拉开了门。外间俞嬷嬷正下檐下值夜,因着时辰尚早,正是睡眼惺忪之时,冷不防见着贺瑶清站至跟前,忙起身。“王妃可是要起了?婢这便去准备。”贺瑶清微微颔首,迈步入屋内,兀自挂起罗帐,坐在床沿边再不动了。待俞嬷嬷与仆妇们拿着洗漱的盆水入内,便净面洗漱。贺瑶清望着跟前垂首的俞嬷嬷,心下原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她。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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