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码头好啊,她方才就怕去的是东郊大码头,这处私牙自用的私建码头,必然不为外人所知。十来名汉子驱赶着,将驴车上所有人都驱赶至其中一条船上,十分干脆利落,立即就开船了。船上人多拥挤,不过姜萱三个却被分配了一个小舱房,有个留了山羊胡的大夫背着药箱进来了。“咦?”对方面露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了,给了一瓶子金创药,又开了方子,吩咐人煎药来。这人明显看出卫桓虚弱原因,和送上船的其中一个汉子低低说了几句,外头很快便增加了几个看守。不过却也没过分紧张,这些人刀头舔血,见惯风浪。药很快煎好,端了来,姜萱低头接过,盯了那碗黑褐色热气腾腾的药半晌,她扶起卫桓,慢慢给他喂下。方才那大夫开药时,她瞄着,是个退烧消炎的方子。姜萱旧时背过一些常用方子,对里头药材药性也了解过,那大夫倒没写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不过想来,就算加料,最多也就加些迷药罢了。他们三个好货,到地方还会被养着,以待日后买个好价,损伤药物肯定不会下。脸没洗,衣衫没换,其他的倒不怕。卫桓现在太需要消炎退烧药了,其他小问题都能忽略。给卫桓喂了那碗药,她附在他耳边:“你睡,我和阿钰轮流守夜。”卫桓眼皮子稍睁,微点了点头,他伤重失血甚多,一路上保持清醒已是强撑绷到极点。这会儿药效一起,很快就昏睡了过去。……姜钰要守夜,姜萱没同意,让他挨着床脚躺下了。这孩子几乎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姜萱没有睡,挨在黑漆漆的船舱内,无声留心左右。她自然也是极疲惫的,浑身骨头酸涨又疼,腰侧和后背火辣辣,身体感觉濒临极限,精神恰巧与之相反,很清醒,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睡。这船舱没舱门,斜里一个角度能看见一线江面,不过被个守卫挡住了,只能听见涛声。身躯随着船摇晃着,她默默计算着大概船速,到了天光大明的翌日,终于听见外头守卫闲聊,“……已过卑县了。”卑县,临淄辖下濒淄水的一个县,也是西北方向最边缘的一个县。他们终于离开临淄了!一时情绪翻涌,姜萱眼眶鼻端有些发热,她忍了又忍,才忍了下来。天亮后,船上开始有人走动,到了辰时上下,有人又送了一碗药来。姜萱忙扶起卫桓,试了试他额上温度,又给他喂了药。她悄声说:“我们离开临淄了。”“嗯。”卫桓点了点头,低声:“他们的药没有问题。”那就好。“那我们先不动。”先养伤,待卫桓的伤养好一些再说。直至此时此刻,姜萱终于能大松一口气了,事情终于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卫桓点头,这些私牙守卫他并未放在眼里,待他稍养好伤势即可。心神一松,沉沉疲惫袭上心头,姜钰悄声说:“阿姐,你快睡。”他很愧疚懊恼,昨夜竟没能起身替换姐姐。姜萱摸摸他的小脑袋,也不多说,伏低身体面朝里,一阖眼就失去意识。舱房窄小,三人挨在一起,安静无声。……三人便暂在私牙船上蛰伏了下来。那山羊胡开的药倒是不错,上船当晚卫桓发了小半夜的热,但温度不算过分高,上午时渐渐就退了。之后有一次低热,但未再见高烧。至于姜萱担心暴露容貌的事则并非发生,事实上,他们这一大群人,就没人惦记着让他们洗漱,个个蓬头垢面堆着,每日两餐,一小块硬得能砸死人的糙饼。姜萱这三个好货,倒有些特殊待遇,让卫桓好歹能吃上一些流质食物。卫桓确实恢复力惊人,意志及生命力极其顽强,这么重的伤,他上船后第一个白日,就能自己扶着慢慢坐起来。到得第二日,凝滞感减少,速度快了一些。到了第三天,他能自己站立了。第四天,第五天,……短短七天,他动作间已看不出大的凝滞感,除了脸色更苍白一些,他看着和临淄再见那会已经差不多。他们也该准备离开了。……据外头守卫闲聊说笑,姜萱得知私牙船的目的地是兖州,三人自然不愿意去兖州的。好在逆流而上,船速比顺水要慢上许多。清早白雾弥漫,仿佛要封锁江面一般,江风凛冽,天光半昏半朦。大船舱里却骚动了起来,因为很多人发现,船突然开始靠岸,而那帮持刀的凶狠私牙却横七竖八倒着挨着,竟是全部昏睡不见清醒。这些人立即惊慌了起来。姜萱此刻却在船尾,问:“还有多远?”她往岸边眺望。卫桓道:“快到了。”他眼睛更利一些,已看见远处白雾隐隐有些起伏轮廓,应是半倒败的芦苇荡。四更行动,先弄点小动静引了门口守卫到近前,卫桓将其放倒,而后闪身而出。他往山羊胡的船舱走了一趟,真发现了迷药,倒省了不少功夫。于是将迷药无声下到私牙自用的食材当中,早膳过后倒了大半,剩下的卫桓给解决了,而后捡了两个怕死的去船尾摇橹,将船靠岸。卫桓说得不错,很快的,姜萱也看见倒伏大半的芦苇荡了。姜钰握紧她的手,姜萱也用力回握。几经艰险,终于要脱身了!她有些激动。……这区域没码头,但好在江岸水很深,折腾一回,船顺利靠岸。卫桓一掌劈晕那两人,三人就直奔船头上岸。路上经过大船舱,惊惶尖叫立起,卫桓冷冷瞥了一眼。姜萱稍稍停住脚步,提气高声道:“诸位,请安静。”骚动平静了一些,她接着说:“船的私牙,已全部晕倒,至少一个时辰后才能醒。”“最前头的一个大舱里有不少银钱,你们可以分一分拿了赶紧离开;如果不愿意离开的,也可以在此地等私牙清醒。自随你们的意。”这私牙内囊丰厚,船上钱银颇多,三人拿了一些,余下的并不少。萍水相逢,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要选择那一条路,端看他们自己。话罢,姜萱也不迟疑,立即牵着姜钰和卫桓登岸离去。……江畔风冷,只立在岸边,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往里走了一段,江雾渐稀,视野开阔了不少。这地方往东望是一大片平地,四周山峦环绕,入目一大片一大片褐黄枯黄,天气一日比一日冷,枯黄的草木已倒伏大半,枝丫大多光秃秃的。他们正立在西边江畔的山脚下,位置很偏僻,不过附近肯定有人烟的,因为看到了一条小路。虽被枯败杂草密密覆盖,明显日常罕有人至,但这确实是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