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忙,入夜回帐才碰面,卫桓见她笑了笑,但情绪明显不高。“乏么?”姜萱吩咐亲卫端水,给卫桓卸了甲,又拧巾帕给他擦拭干净,待二人坐在床沿,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夜深了,咱们歇下了罢?”“嗯。”卫桓吹了灯,二人相拥着躺下。行军战营,夫妻俩即便共卧一榻也少有敦伦之事,一因繁忙,二为军纪。卫桓治军极严,营中不得藏女,他自以身作则,并不会在夜里另行叫水。至于姜萱程嫣等人,身份自来都不是藏女的那个“女”。“伯潜去寻你了?”徐乾一待就小半个时辰,卫桓自然是知道的,声音有些不大高兴,“伯潜也真是的,都说了莫告诉你的。”“我肯定不会中计挥军而出的。”姜萱敲敲他的头,“伯潜当然知道,他是担心你下回再和张岱对上,又独自杀入人中军去了。”卫桓一窒,徐乾怎么把这事告诉她了?姜萱瞪了他一眼,徐乾不说她还不知道呢?忍不住拧了他一把。“一回就算了,张岱骤不及防,吃了一次亏后,他肯定严加防守的,你下次切切不知再这般,可晓得了?”说到这里,姜萱有些担心,自从再出了井陉,他年前轻松神色已褪尽,情绪重新沉郁下来。尤其今日,哪怕他极力掩饰,她还是明显感觉到他的隐隐愤懑。徐乾担心并非无的放矢的。想到此处,姜萱眉心蹙起:“多的我就不说了,你切记你不是一个人。”“若真因战事不得不为也就算了,否则,像之前独自杀入河间中军追张岱之事,日后可不能再有!”她撑着坐起,十分严肃看着他。卫桓也坐了起来,顿了顿,他“嗯”了一声,“我答应你,若非因军情战事,日后再不如此。”姜萱这才松了口气,卫桓答应她就会做的。她轻轻偎到他的怀里,感觉卫桓身体还是有些绷着的,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她温柔拍抚他的背:“别让我担心,好吗?”“嗯。”二人相拥着,卫桓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不过此时的姜萱还不知道,她说的“若真因战事不得不为也就算了”,竟一语成箴。……河间军,中帐。姜钦行近时,便见亲卫抬了一簸箕碎砚纸屑出来,张岱心情不渝,中帐内外气氛沉凝。姜钦知道为什么,这是因为张岱激怒卫桓之策落空了。他撩帘进帐,见张岱面色阴沉,一击案:“好一个孽子!”他冷笑:“竟是长进了?”从前被人一激中,直接拔刀而上,哪怕头破血流遍体鳞伤都不管不顾的人,如今居然忍住了。张岱脸色阴沉如雨,见姜钦进帐,这才勉强敛了敛,“世侄来了。”“张伯父。”见过礼,姜钦在帅案前坐下,帐内人不多,也就七八个,梁尚陈池还有张岱几个心腹大将谋臣。将众人聚来,自然不是为了痛斥卫桓的,闲话两句,言归正传,张岱道:“如今战事僵持不下,诸位有何看法?”自姜铄伤后,战事已持续了一个多月,相持胶着,张岱一方用尽各种方法,都依旧无法攻克敌寨。卫桓始终冷静,即使张岱用他的生母卫氏来激怒他,他都没有中计。“这样下去不行。”陈池皱眉,打仗士气非常关键,他们一方久攻不下,而敌军次次成功守寨,长久下去,士气必然此消彼长。“若没有有效战策,我们宁可僵持不动。”否则一再大肆进攻下去,哪怕战局是平的,吃亏的也是他们。姜钦点头:“陈将军所言极是。”张岱何尝不知?他不知他就不会连那等损招都使了出来,眉心紧蹙:“可一直僵持,也不是长久之计。”四五十万大军,粮草耗费惊人,张岱手头如今虽还算充盈,但他并不打算一仗就都填进去了,万一完事再有其他意外呢?怎么办?众人沉凝不语,张岱眉心紧蹙,这时梁尚抬了抬头,他忙看过去:“公纪可有良策?”这几日,梁尚一直都没怎么吭过声,张岱知他在思索破敌良策,这时终于见有动静,不禁希望大生。梁尚没有让他失望:“并州营寨太过坚固,兵士防守又已日渐熟稔,继续强攻,非上策。”他抬目:“我们不如将敌诱出,擒贼擒王!”张岱立即问:“怎么一个将敌诱出,擒贼擒王?”将敌军诱出当然是好的,这个他知道,可是现在问题是死诱不出;而贼王说的当然是卫桓,可一军主帅,哪是说擒就擒的?怎么诱?怎么擒?梁尚摇头:“此诱,非诱并州大军,而是直接诱卫桓,若将他诱出歼杀,乘并州军大乱攻伐,即可一举大胜。”卫桓是并州军灵魂中枢,若能将他杀死,这一场大战随即可宣告结束。这一点是毫不存疑的,可问题还是那个,怎么诱?陈池蹙眉:“卫桓一军主帅,怎会轻易离营涉险?”是啊,他连引大军出都不肯,还会自己离营?听着都觉得不可能。梁尚笑了笑:“若不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饵不够大。”“此子非胆小之辈。”这点不需要认识卫桓都能笃定,一个杀嫡兄杀嫡母叛出家门自改姓氏,而后引大军回来反杀生父的人,胆色绝对是一等一的。只要这个诱饵足够大,卫桓必出。那么现在这局势情况,什么样的诱饵能引出卫桓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出现一个可以一举击溃河间军,从而彻底取胜的大破绽大诀窍。梁尚缓缓道:“粮营。”“若他知晓我们粮营所在,必会遣兵夜袭。”张岱想起近日梁尚暗下行事,心中一动:“你是说,想把曲丘设为假粮库,引并州夜袭?”张岱久经阵战,梁尚心思慎密,粮草是全军底气所在,二人自慎之又慎的。自去年冬天就开始悄悄安排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冀州是张岱经营多年的地盘,非常便利,所以一直到现在,并州都摸不清他们真实的粮草大营在哪里。所以若想这样设谋,是完全有这个基础的。当然,张岱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知道,梁尚近日一直命人悄悄沿着曲丘和鹿山一带勘探地形。曲丘就是鹿山东麓。“可……”张岱不解:“可即便是并州要夜袭,也是遣人领军罢了,那孽子怎会自己亲自出马?”“那自然有非他不可的理由。”梁尚看向新绘的山川地形图,一指鹿山:“我已命人探清楚,若要从并州大营绕到曲丘,需穿山道而过,有两条路,其中一条,需横跨一处足足七八丈的陡崖深渊。”梁尚挑了挑唇:“陡崖上原有木桥,可惜年久失修,已整个塌陷。”这样一来,连人为设计的痕迹都不存在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