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清楚是寒暄,但宗永柳依却眼睛一转,十分自然地接过裴谦雪的话:“让裴相见笑了,我们方才只是聚在一起,看场极其精彩的论剑。看到折枝做剑,都甚是见猎心喜,可惜被北宁王捷足先登。”果不其然,听到折枝做剑,裴谦雪略微来了点兴趣,抬眸看了眼。只一眼,他就顿在了原地。白衣公子临江而立,简约云澹,超然绝俗。然而只有片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虞北洲刚好上前一步,将宗洛整个人遮住,履行他方才同宗洛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邀约。两人留下一道背影,朝着水榭内走去。咫尺几步,只算惊鸿一瞥,再多的,却是看不见了。千年的老狐狸自然不需要玩什么聊斋。短短一瞬间,裴谦雪就清楚了宗永柳故意说出这番话的用意。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之前宗弘玖在大殿里撒的谎。短短几念间,裴谦雪心中百转千回。他微冷的指尖在宽大的袖口内搭住,默然不语。宗洛是他的好友,虽聚少离多,却也不减友情。现在回想起来,竟发觉自己快忘了对方真正的模样,回忆起来,反倒是梦里那幕刻入脑海,难以忘怀。然而......像。太像了。只要见过瑾瑜一面的人,都很难忘记这模样。倒不是说容貌有多么俊美惊艳,而是那种气质。宗永柳状似不经意地添柴加火:“可惜裴相没早些来,不然也能见到那场论剑,着实遗憾。”长得一样,气质一样,年纪相仿,就连声音也一样,这可能是巧合吗?就连他们看了都难免震惊失态,只是碍着不好确定身份,无法贸然开口,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在无法下定论的时候,越多人知道越好。宗永柳本来打着主意,想把这个从头到脚都是疑点的学子推到裴谦雪面前,届时不管有事没事,总有这位帮忙兜底。毕竟全大渊谁都清楚,裴相和三皇子私交甚笃。结果没想到人家段位高,压根就不接他的招,甚至还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是吗?看来六殿下需要从北宁王手上横刀夺爱了。”这话实在滴水不漏,众人皆知,裴谦雪是不养门客的,这位法家出身的新贵对世家贵族的习气嗤之以鼻。“既如此,在下也就不叨扰诸位殿下的雅兴。”说完,裴谦雪就点了点头,按下心底的惊异,目不斜视地离去。独留几位皇子看着他的背影。......另一边,宗洛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同虞北洲走入水榭。水榭内点燃的熏香仍在香炉内盘旋,凭几和蒲团正铺在地上,一旁还放着不久前宗洛拿来煮茶的各式茶具,只不过秋意渐凉,滚烫的茶水早已凉透。三两坐着的学子都赶紧起身,忙不迭将这片地方让给他们。宗洛随意选定了一处蒲团坐下,完全把身旁的北宁王当成空气,同他方才和百家学子们交谈时的温和稳重大相径庭。他甚至开始不慌不忙地继续泡茶,以姿态表明了自己视而不理的态度。“师兄,我今天心情很好。”等到四下里彻底无人后,虞北洲才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来,笑容浓郁。是个人都能看出北宁王在看完论剑后莫名其妙的好心情。只有宗洛能轻而易举分辨出这笑容里的居心叵测。也不知道这小变态脑子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红衣将军随意扫开下摆,在宗洛桌案的对面席地而坐,姿势闲适。一截凝霜皓腕从白衣剑客袖口探出,泡茶步骤行云流水。虞北洲无意间瞥见,倒是想起不久前攥着这截手腕时的触感。入手偏冷,比他的体温低了许多。明明无甚出奇,却瞬间中和了附骨之疽般的燥热,比许久前网罗天下珍宝,藩属国进献的千年寒玉还要有奇效。“可是师兄似乎总是这样,面对旁人儒雅和煦,对我却如此冷淡,真叫我难过。”虞北洲收回眼神,忽而将上半身凑过来,笑吟吟地开口:“要我说,鬼谷这一代可是只有我们二人,师兄若是对我热切一些,或许我就不那么恨师兄了。”===第12章 第十二章===一提到鬼谷的规矩,两人的会面又是不欢而散。对虞北洲的连篇鬼话,宗洛一句话都懒得多说,就仍由他一个人在那叭叭,十句话里都蹦不出一根象牙,时间到了直接起身离场。重生之后,宗洛的目的变得很明确。他要做的事情就两件,一件是弄清楚自己上辈子为何会失宠于御前,第二件事就是夺储。虞北洲和他是死敌,积怨已久,上辈子敌对到死。宗洛也从来不把自己和这位顺风顺水的原书主角对标。毕竟他不管如何都平步青云,而宗洛却是稍有不慎,便会失足踏入上辈子的深渊。接下来几天百家宴开宴,宗洛都没有再露面。一直到猎艺开始前,他都老老实实呆在儒家驻地,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房中煮茶,偶尔让书童搬个书案到门前桂花树下,一边赏花一边练剑。往年百家宴是从武艺开始,一直比到最后一项辩艺。武艺和辩艺所用时间一向最长,今年中途恰逢腊日清祀,不仅是文武百官,参与百家宴的学子也破例受邀前往巫祠祭祀,时间正好在武猎书三艺之后,也算是给六艺中途增添一些插曲。等到顾子元从武艺比试现场围观回来,夕阳正好西下。“洛兄这两日眼睛可舒服些了?”他看着正在书案前自己和自己对弈的宗洛,掀开下摆往地上一坐,话语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宗洛随口道:“舒服些了。”“那就好。”顾子元松了口气:“猎艺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洛兄你也知道,猎艺都得持续一天一夜,就连马匹也得提前去借,若是身体有碍,定然会受到影响。”“要实在不适......洛兄也千万莫要勉强自己。”顾子元这话已经足够委婉。早些年六艺其实并非六艺,而是七艺,没有猎艺,而是骑艺和射艺。只不过后来胡服骑射盛行,便将其中和,整合成猎艺一项,难度也大大提高。寻常人参加都吃力,更别说双眼目盲的顾洛。“子元兄不必担心。”宗洛笑道:“或许是医圣前辈的药起作用了。传说中大巫起死人而肉白骨,不也得经历一番彻心彻骨的疼痛?”顾子元转念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他便宽慰道:“洛兄一向稳重,年龄又长,道理自然是比我懂的。”“对了。”大儒端起茶水,似乎有些不太习惯这未炒茶渣的涩,眉头皱成一团:“最近不少学派的弟子来打听洛兄的消息。”“哦?”宗洛不动声色。“问什么的都有,更多的还是当初那场比试,也有问洛兄之前到底出自何门何派,鱼龙混杂。”顾子元放下茶盏:“洛兄放心,我口风很紧,这些一律没透露。其他弟子那里我也去吩咐过了,不必担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