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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北洲骤然踩住了马镫。骊马高高扬起马蹄,险险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停下。他定定地看着那头霜华长发,眼底胸口干涩扭曲。痛楚距离他实在太过遥远。当身将疼痛置换成快感后,纯粹的痛苦便再未品尝,至于感受了,都只把砒霜当成蜜糖。“虞北洲。”宗洛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平静,至少表上听起是。宗洛从一开始知道,这场对峙在难免。他曾经为,自己在再看虞北洲的时候,会费尽口舌同他解释当初那三皇并不是他。他不过是异世界一抹游魂,正好在七岁生日过后穿进了三皇身里,一切的前因后果书中并未写明,更无从得知那掩埋的过往。穿书是他两辈最大的秘密,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分毫。若是不说,至少也应当解释自己对虞家的计划完全不知。但是有。真正了这一刻后,宗洛发觉自己并有开口的欲望。他只是觉得累,深深地疲惫。那种从心底泛起的麻木扩散四肢百骸,连一节小指头都懒得抬起。“虞北洲,该属于你的东,待此次回皇城后,我会一并还给你。”大渊三皇的名头,宗洛并不贪图。即使这身份背后维系着他奋斗了两辈的荣耀,穿书后有的奋斗。但归根结底,鸠占鹊巢这种事,不管是不是于他主观,他都不会做。生不带,死不带去,更何况他只不过一孤魂野鬼?无牵无挂,更无求。“我会奏明父皇,向全天下宣告你的身份。你也不必害怕我再抢夺你的东或是光辉,我会此归隐山林,至死不踏深山一步。”白衣皇的声线太过平静,平静理智像是在叙说另一人的故事:“尘归尘,土归土。山高水远,愿死生不复见。”虞北洲唇角永远不变的笑容终于淡去。有那一瞬间,他为自己对是一位看淡红尘,厌倦尘世,即将羽化飞升,无欲无求的谪仙。明明将他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扯下,坠入满是污浊的泥潭,同他一样满身疮痍才好,反倒更加将他推高几分。虞北洲痛恨这种感觉。明明曾经还有厌恶,恼怒,鲜明东属于他。然而现在那张脸上只剩空茫一片,遥远叫人恐慌的地步。死生不复相见?好一谪仙甩掉烂泥般的死生不复相见!红衣白裘的将领忽而放声大笑,笑声在雪原上回『荡』传响,激起片片飞花,沉寂的群山好像也从笑声中窥见了他的不高兴,滚下簌簌白雪。“师兄,你当真可不在意?”虞北洲的话语如同尖刀,从自己钝痛的心口刺了过去,搅得两人血肉模糊:“你不恨我吗,你不恨我杀了你的亲生父母?”有很多事,他不说,宗洛永远不会知道。例如宗洛并非虞家亲生骨血。虞北洲有的是办法骗着宗洛恨他。“虞家虽然不是什好东,主母和家主死的时候,可都还在念着你呢。当真是烂泥也有真。”他的语气讥讽:“还有渊帝。你的好父皇那般看重你,将你视为他的衣钵继承者。上辈于巫祭大典知晓后,便是折寿三十年,你当真可做毫无芥蒂地,亲口将这真相告诉他?”这都是只有虞北洲知晓的过往。他早已忘了自己这辈不愿再说的惊喜,血淋淋地抛一又一问题。命运如同镜花水月般莫测,缠绕在他们身上却连血带肉难舍难分。“师兄,你永远都是这般高风亮节,霁月风光。我最恨你这样。”虞北洲一只手捂着脸,半张脸上的笑容高高扬起:“你不想同我再扯上关系,可我们永远,永远,不可能做互不亏欠。”他该怎样才能将他留住?用痛苦,用仇恨,用九年日复一日的寂寞?有人教过虞北洲该如何留住天边的弦月。他只能用自己品尝过的痛楚,恨意,和孤寂,一遍遍刺伤自己,也刺伤他人,遍鳞伤也牢牢抓住。因为这是他拥有的最浓烈的感。“你说的一切,我都可做。”白衣皇的神如同死水般沉寂。只有紧攥缰绳,骨节泛白的手才能透『露』他内心此刻的不平静:“虞北洲,你的一切,我都会全部完完整整地还给你。”落雪从云端飘落,在睫『毛』尾端融化成水,像一滴坠落的眼泪。他的神『色』无悲无喜,终于抬眸看了虞北洲一眼。这一眼是世间最尖锐的武器,最锋利的利箭。只一眼叫人死在原地。他说,虞北洲,放过我。===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怎么可能放过===雪原上的风很冷, 冷到透彻心扉。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永远冰冷的虞家,虞北洲一天以来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自己关在阴暗的书房内, 点上一盏嫡公子来说比珍贵的油灯, 捧着一卷不知道从哪个书架里找来的书, 慢慢翻看。满是油渍的灯放在脚边, 幽幽燃起的火在昏暗的室内摇曳,明明灭灭。论是晦涩难懂满篇之乎者也大道理的典籍, 语句轻松诙谐的游记,记载风土人情的纪实, 经子集年幼的虞北洲永远看得津津有味。哪怕等到以后,北宁王率领铁骑打到其他列国,第一件下令的事情也非掳去皇城国都那些珍贵宝物,而是让天机军用车子装载满车满车的案牍书简,往大渊运去。没由来的, 虞北洲忽然想起一幕。他记得很清楚, 他看过一本不知名的纪实, 内里记载着一种仅在大荒雪原里生活的冰原狼。狼群都有头狼。它们奉头狼为主,认头狼为王。头狼是狼群的核心, 不管是进攻捕猎, 还是休养防御, 都需要头狼的指挥。冰原狼的头狼更是孔武强大,骄傲凛然。冰原向来物资匮乏,意味着竞争的强烈, 狼群想要活下去并不容易,需要头狼具有极高能力,才能率领好族群。冰原狼的头狼会预测自己的死亡, 它们的死亡没有预兆。或许前一刻还在威风凛凛地奔跑,下一秒就在群狼的注视之下慢慢合眼咽气,至死都挺直着狼脊。死亡是骄傲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静静地化为一座令人瞻仰的冰雕。就连消亡也是沉默的。就像现在一样。白衣皇子看过来的一眼轻飘飘。比起往日那些凶狠的厌恶的眼神,个抬眸苍白如纸,柳絮棉花那样,没有丝毫力度。可是虞北洲却被定在了原地。因为他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光芒黯淡熄灭,空茫一片,没有任何人的影。他想张口,继续说那些自以为口蜜腹剑实则充满恶意的谎言,如同毒蛇吐出猩红蛇信,裹挟着甜蜜的毒『液』,却又被扼住脊髓和喉咙。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看见了簌簌落下的雪。那些雪从高高的云端上飘下,一片一片,落到白衣皇子发间,落到他微微敞的衣襟,卷翘的睫『毛』,融出一滩水迹。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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