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知道答案,他占据了应许三分之二的人生,因为心里的雏鸟情节,应许没有机会看见其他的人。
再长大些就好了,时至今日,应允还保持着这样的想法,哪怕他认真地答应了应许:要和他在一起,要和他谈恋爱。
这事儿一码归一码,应允分得很清楚,应许也是,不然也不会感到难过,跟他冷战了许久才答应。
昨夜下过雨,他在室内听见雨声,今晨在林子里依靠盲杖探路,脚下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再怎么小心注意,也还是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枯枝绊了一下,泥土湿滑、周遭又没有可扶一把的树干,应允手上的盲杖独木难支,没能撑住他,使他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
好在泥土湿软,他脸着地,身上磕碰到的地方,并没有很疼。
应允摸索着爬坐了起来,没有立即起身,只是将手放在了盲杖表面,空气中是雨后泥土温热的潮湿气味,混杂着白桦树皮肃杀的清苦,有风过去,头顶漫着海一样的潮声。
他想起运输飞船后备舱里黑暗的日子,同样伸手不见五指,他与应许蜷缩在监控盲区的角落,呼吸心跳都小心翼翼。
一定要说什么话的时候,贴近彼此的耳廓,无声地用口型描摹字句,再以于皮肤上的书写作辅。
过多的肢体接触使得亲吻就更顺理成章,年轻的孩子精力足、肺活量也高,纠缠起来没完没了的,应允当时想,又不是没有亲吻过,怎么还跟没吃过肉的狼崽似的,一口接一口,贪心不足。
很快应允又想明白过来,他在某些方面是个聪明人(有时候他觉得不那么聪明是件好事),知道那时候对于应许来讲,亲吻才算“名正言顺”。
这是一场幽深的梦境,纵使躲过了任何一双眼睛,藏在宇宙间不为人知的角落,也总有会醒来的一天,应允等待着应许自己醒来,而应许并不希望被应允唤醒。
如今应允再一次身处不见五指的黑暗,于静谧有风的白桦林里,反复咀嚼着那场梦境的片段,心下怅然。
他终于撑着盲杖起身,浑身泥泞且沉重,根据风吹来的方向辨别位置,他一手拄杖、一手扶着树干,跌跌撞撞地不知往前行进了多久,他听到日常辅助他的人工智能的机械音,它大呼小叫着:
“应先生,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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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沉睡了半年,正正好到那一天,谷雨又向应允转述了一遍应许的情况,彼时应允的新故事讲到第十八个,他没再继续讲下去,于是谷雨说完应许并没有苏醒迹象后,又附带了一句:有书商联系我,想让我把你发上网的故事做一些笔墨润色,而后集结出版。
“他打算给你印纸质书,还是典藏版的那种,很是看得起你的文学水平。”
谷雨说的没错,在电子设备发达的今天,数亿本书籍都能完美保存在一张小小芯片里,随时调出随时翻看,无需多此一举再印到纸上。而能集结成册发行纸质版的书籍,多半具有收藏价值,是装腔作势、走亲访友的必备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