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席冶?席冶?”焦急地,顾琮唤了两声,却没得到回应。暖融融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斑驳洒下,他们仍在山中,却明显换了天地。急着检查青年身上的伤口,顾琮总算肯松开自己麻木僵硬的五指,等抬起时,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衣袖下,他的右手到小臂,早已变回一截坑坑洼洼、嵌着玉石的枯木。微不可察地,席冶的呼吸慢了半拍。他其实醒着。但他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带着记忆重来,竟还没有上次做得好。最少上一次,顾琮没有看到他最丑陋的样子。“席冶。”短短片刻的晃神,对方又叫了他的名字,用那焦黑的木头指节,拨开他垂落的发丝。细密的血洞连同儡丝一道消失无踪,脖颈纤细,除开肤色苍白了些,瞧不出异样,包括衣袍,都完整如初。偏偏顾琮掌下大片大片晕染开的湿润殷红是那样真实。正当他准备解开席冶领口,瞧瞧对方有没有什么其他伤时,趴在他怀里的青年忽然动了动。触电般,顾琮的手向后一缩。“有没有哪里特别疼?你流了好多血。”压着他的青年身形单薄,轻得像纸,顾琮没敢乱动,声音也跟着放低放软。被询问的异仙却只是幅度极小地摇摇头。他看起来没什么力气,一声不吭,别说与顾琮对视,脸都一直低着,好似要把自己悄悄藏起来般。大概能理解对方在别扭什么,顾琮悬在空中的手,终是落在青年后背,虚虚拍了拍:“我没怕,真的。”微风轻拂,山中静谧依旧。“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怕,”安慰无效,顾琮决定坦白,“可一想到那是你,好像又没什么所谓。”“你现在很漂亮,非常漂亮,”大方给出最直球的夸奖,顿了顿,他补充,“当然,刚刚也很美。”摄人心魄,诡异且震撼。半响,指尖攥着他衣襟的青年开口,没头没尾,说了下山以后的第一句话:“你觉得我的家人好看吗?”“……”犹豫两秒,顾琮蹙眉咽下打好腹稿的善意谎言,诚实地晃晃脑袋。贴着他胸口的青年淡淡:“我和它们是一样的东西。”都是流云山的“孩子。”或者说,产物。所以,当席冶想要逃离,原本受他操控的怪物才会集体暴走,遵循流云山的意志,以牵连彼此的儡丝为媒介,嘶吼着将他留下。没有人希望他自由。于是,他永远无法离开。这便是未觉醒的席冶,最初想锻造本命傀儡的原因:除了陪伴,他还需要一个在关键时刻拉自己一把的人。但他找不到这样的人。家人,误闯进来的修士,被他视作同类的沈清疏……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他剩下的方法,唯有傀儡。相同神魂分裂出的半身,总会选择帮他一次。那时,谁又能想到,天意弄人,在原著作者笔下,他日夜用心血浇灌的傀儡,浇灌的希望,偏偏在功成的那一刻,被所谓主角的拥趸,鸠占鹊巢。“我和它们是一样的东西。”强调般,席冶重复。只不过,他更贪婪。贪婪地想陪着初来乍到的顾琮,好好瞧一瞧这世间。“不一样,”静静听完青年要说的话,顾琮斩钉截铁地反驳,“他们是泥沼……”“你是泥沼里开出的花。”拥有鲜活干净的灵魂。最后一句他说的很小声,像是被自己肉麻到,又像是被迟来羞意的席卷,可无论心情多么复杂,他都没有退缩,而是认认真真讲完了它。伴着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青年抬头望向他。雪肤,红唇,黑压压却盛满自己的凤眸,强大与脆弱交织,霎时间,顾琮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朵花。而他,居然隐隐地,动了采撷的心思。“伤口,”胸口涌动的情绪让顾琮感到陌生,生硬地,他将话题拉回正轨,“上次用过的药我还留着。”左手撑地,倚在他怀中的青年借力,翻身坐到旁边。明明自己肉眼可见痛得要命,对方却第一时间看向他的手,问:“疼吗?”“其实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出流云山。”傀儡并非真正的生命,总会找到些空子可钻。晃晃自己的胳膊表示无碍,顾琮似乎有些疑惑青年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想都没想,道:“但你说你想下山。”所以他要带对方离开。席冶清楚对方说的是实话。刚刚那样危急的情况,只要顾琮心生厌憎,心生犹豫,纵然仅仅是一秒,都会被怪物集体的意识污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