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宛若山林间吸食日月精华的一枝白梅,一朝得道, 飞升成仙。
然而当那双幽邃清冷的眼眸看来, 仙君霎时变鬼魅。
明婳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了一眼, 便立刻挪开。
一时间, 她不语, 他沉默, 屋内安静得有些诡异。
若换做平时,明婳定受不住这份静谧, 主动寻话茬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昨夜利刃架在脖子上都活过来了,遑论现下——
有本事他也拿剑指着她。
但一直干站着也不是事儿,于是她走到灯盏旁,拿起火折子点灯。
裴琏见状,也没多说,只静坐床边,看着她点燃一盏又一盏灯烛。
摇曳灯火里,少女莹白小巧的脸庞也逐渐变得清晰,纤长低垂的睫,秀丽挺巧的鼻,饱满如樱的唇瓣,还有.......
雪白脖颈间缠着的一圈纱。
竟这般严重?
裴琏眉眼沉了沉。
昨夜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拽住她手臂的刹那,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她脖间的伤痕,便被她狠狠推开。
而后胸间剧痛袭来,眼前的晕眩感也叫他再无法支撑,终是栽倒在地。
想到她推开他时的那份决绝,裴琏眉心微微动了动,视线再次投向那道在白纱灯前磨磨蹭蹭的娇小身影:“点完了便过来。”
明婳拿着火折子的手一顿,迟疑片刻,还是搁下火折子,走了过去。
却没在床边坐下,而是与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确保他没办法一伸手就够着她。
站定后,她面上也没多少表情,只声线平淡道:“殿下有何事吩咐?”
裴琏预想过见面后她的各种反应,或委屈、怨怼、或担心、自责,唯独没想过会这么的平静。
平静的,就像一潭月影幽幽的静水。
虽说镇定从容是好事,但放在他这太子妃身上,实在反常。
是了,她仍在与他置气。
但她明知昨夜那些话都是假的,且此刻重伤在床的人是他。
裴琏肃了神色,正要与她好好讲道理,触及她脖间白纱,语气稍停。
少顷,他低声问:“脖间的伤口很严重?”
明婳本以为他板着一张脸是要训她的,没想到他竟问起她的伤。
鸦黑长睫轻颤了颤,她垂下眼:“还好吧,死不了。”
裴琏:“.......”
他疑心她话里有话。
但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喜怒,好似就是随口一答。
他便轻轻嗯了声:“无碍便好。”
话落,屋内又陷入一片空旷的寂静。
他那小妻子似是并无打算搭腔,也不打算问一句他的伤势,只静静垂眼站着,仿若一个精致漂亮却了无生机的磨喝乐。
这样安静的她叫裴琏有些不适,沉默两息,他看向她:“今日怎么不说话?”
之前她每回见到他,一口一个殿下,叽叽喳喳,活像只春日枝头的小雀。
一开始他觉着有些聒噪,后来听着听着竟也习惯了。
现下她不言不语像个闷葫芦.......
罢了,还是继续叽叽喳喳吧,起码热闹。
可明婳却一本正经与他道:“戴御医说了,殿下需要静养,受不得惊扰。”
裴琏稍怔,少倾,他乜着她:“寻常说话,不算惊扰。”
明婳仍是低着眼:“殿下天潢贵胄,金尊玉体,自是要谨慎为上,马虎不得。”
稍顿,又抿抿红唇:“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
裴琏眉心轻蹙,盯着眼前这张瓷白小脸:“可还是对昨夜之事耿耿于怀?”
明婳笼在袖间的纤指收紧:“没有。”
裴琏道:“若是没有,为何整整一日都不来探望?”
明婳唇瓣翕动两下,再次道:“殿下需要静养。”
裴琏语气一沉:“谢明婳,你给孤好好说话。”
明婳眉眼闪动一下,不过很快,她缓缓地抬起头:“我一直是在好好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