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打量,此人约莫四十上下,身高八尺,体态魁梧,一身青灰铠甲既显冷峻又显挺拔,又黑又圆的一张大脸上散布着扁平的五官,尤其是他那双又窄又细的眼睛,远远望去几乎分辨不出是睁着还是闭着。可即使如此,透过其上下眼皮留出的狭长眯缝,依旧能在不经意间窥探到一丝夺人心魄的犀利精光。
此人,正是率兵围堵丹枫园,无情叫嚣苏禾的洛阳将军府参将,章雄。
“想必阁下定是章将军,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在下贤王府谢玄,未曾远迎,万望恕罪!”
谢玄虽不满章雄出言不逊,但碍于当下的场合及章雄的身份,不得不强压怒火,笑盈盈地起身相迎,拱手寒暄。
“贤王府?园门金匾赫然题着‘丹枫园’三个大字,究竟是我不识字,还是你不识字?”章雄目不斜视地望着笑容渐渐僵固的谢玄,既不还礼也不客套,一出口便是居高临下,咄咄相逼,“怎么?贤王府的人也能做丹枫园的主?”
见双手抱拳的谢玄一脸尴尬地站在堂中进退维谷,而目空一切的章雄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就心情欠佳的萧芷柔终究忍无可忍,冷语嘲讽:“阁下连贤王府和丹枫园的关系都拎不清,今日又拜的什么门?访的什么客?”
“听闻汉人女子性情柔婉,今日亲眼得见,原来所言非实。”章雄根本不用正眼去看萧芷柔,依旧盛气凌人地肆意挑衅,“都说汉人规矩大,为何偌大一座庄园竟没有一个主事的男人,反而任由一个女人抛头露面,胡言乱语?”
“在这里她说一,没有人敢说二!是你找死……”
“欸!”
心知章雄是在故意找茬,伺机发难,因此未等勃然大怒的云追月向口无遮拦的章雄出手,谢玄已先一步横身挡在他身前,再度朝章雄拱手施礼:“贤王府也好,丹枫园也罢,现下皆由谢某操持诸事。敢问将军,今日劳师动众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谢府主何必明知故问?现下整座洛阳城还有谁人不知‘寻衣大侠的丰功伟绩’?”
“寻衣大侠?丰功伟绩?”谢玄一脸茫然地苦思片刻,而后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章将军说的可是清晨那辆招摇过市的马车?还有……马车上那具不明身份的尸首?”
面对装模作样的谢玄,章雄一言不发,只用一双精光涌动的眸子死死注视着他。
“是了!是了!”谢玄无视章雄充满鄙夷的目光,依旧沉浸于自己的表演,“章将军恐怕有些误会,那辆装扮古怪的马车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那马儿好似受惊了一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恰巧被贤王府的弟子遇到,于是我命他们拦下惊马拴于园内,以免惊扰无辜百姓,更免得为将军府平添几桩官司。至于马车上的尸首……我们也是刚刚发现,正打算派人去将军府报官,却不料章将军神机妙算,先到一步。也好!也好!章将军料事如神,倒也省去我们不少麻烦。”
言罢,谢玄连忙向许衡、凌青吩咐道:“快去!将马车连同尸首交由章将军处置。”
“遵命……”
“谢府主!”未等许衡、凌青配合谢玄做戏,章雄愠怒的声音已然响起,“听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想承认隋佐将军的死与尔等有关喽?”
“隋……隋佐将军真的死了?”谢玄诧异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连连哀呼,“怎么可能?隋佐将军春秋鼎盛,他怎么……恕谢某唐突,此事太过离奇,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隋佐将军的尸体现在就在丹枫园,刚刚谢府主已经亲眼看见,还能有什么误会?”
“章将军说的……莫不是马车上那具腐烂的尸首?”
“够了!”
此时,章雄已彻底失去打哑谜的耐心,厉声打断谢玄的同时,脚下猛然向前迈出一步,魁梧的身躯恨不能与近在咫尺的谢玄贴在一起。
“大胆!”
“噌噌噌!”
这一幕,登时令议事堂内的气氛跌入冰点。以许衡、凌青为首的贤王府弟子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齐刷刷地亮出刀剑。与此同时,站在章雄左右的四名蒙古军士亦不由分说地抽出腰刀,与四周虎视眈眈的贤王府弟子形成对峙之势。
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但四名蒙古军士都是章雄从漠北带来的沙场老手,是从万军厮杀中活下来,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狠角色。因此,他们在面对数倍于己方的贤王府弟子时,非但面无惧色,反而斗志昂扬,气势上丝毫不弱下风。
“章将军何意?”谢玄挥手制止许衡、凌青等人的动作,依旧面带微笑地向章雄虚心请教,“难道谢某刚刚说错了什么话?”
“隋佐将军及五千勇士被伏殒命,此事早已传的街知巷闻,本将不相信你毫不知情。”章雄摆出一副洞穿人心的傲慢姿态,“你在我面前巧言令色,顾左言他,无非是想推卸戕害隋佐,挑衅天威的罪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