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声响起,几人均朝她望来,俱是一愣。
齐素冷寂的眼一挑,最先反应过来,拱手笑道:“帝姬这身,颇有意思,可谓英气逼人呐。”
她翻身跃下马,眉眼一弯,笑道:“王爷有眼光,这话我爱听!”
虞戈视线轻轻落在她身上,淡道:“去哪了?”
“方才碰见云姐姐,多聊了几句。”乐鸢笑着耸了耸肩。
“诶呦原来,这位就是帝姬啊!”殷切的笑声如平地的惊雷,浑厚地响起来。
乐鸢看过去,说话的正是暗红衣袍的中年男人,他五官普通,中庭饱满,一双笑眼弯弯,嘴唇微厚,倒是福气面相,看样子,他该是那个靖楚的广平王了吧。
广平王眼中一亮,满是惊艳之色,他高声笑道:“久仰大名,早闻帝姬的一曲剑舞是百年难遇的天姿,本王只恨无缘亲睹,今日有幸得见本尊,果然龙凤之姿,绝丽艳逸,尤其还穿着男..这样的衣服,更是俊俏风流,惹人...”
齐素脸上一抽,掩面故意咳了一声,很明显听不下去这样的恭维之言。
“王爷过誉。”乐鸢觉得广平王为人热忱,举止上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滑稽,不禁抿嘴笑了出来,又望向绛离,道:“不知...这位是?”
广平王眼里精光一闪,急忙拉过绛离,笑答:“噢,这是小女,快和帝姬行礼。”
绛离上前一步,美丽的眼眸轻轻敛下,端正朝她盈盈一拜,柔声道:“妾身绛离,见过帝姬。”
乐鸢虚扶一把,目光暗暗在她与广平王之间转了一圈,不由叹道:广平王这样的粗人,如何能生出这么一个丹姿国色的女儿?诶,实在令人费解!
她细细打量绛离一阵儿,赞叹道:“姐姐沉鱼之姿,才是美人中的翘楚...”
“绛离惭愧,谢帝姬夸奖。”绛离颔首,婉约一笑,双手捏了捏衣袖,目光却轻轻看向虞戈。
乐鸢注意到她的动作,弯唇一笑,也跟着看了过去。
不过,旁边高大俊美的男人依旧冷漠,当他感受到乐鸢的注视,慢慢转过来,深邃的瞳孔直直望着她,仿佛其余人根本没在眼中。
他抬手碰了一下乐鸢的脸,冷淡的眼如消融的雪,慢慢柔和起来:“穿的这么少,冷吗?”
乐鸢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冷。”
绛离双手交合,修长地立着,那沉静的眼眸不时微微一暗。
“哈哈哈...”这时,广平王朗声一笑,不由唏嘘:“璟王对帝姬果然宠爱至极啊,不过围场严寒,帝姬更要多穿些才好。”
绛离云眉一动,看了眼乐鸢,轻道:“父亲,那件要送与帝姬的那件天蚕雪丝流仙裙,您搁在哪里了?”
广平王猛的想到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面露尴尬:“诶呦,本王这脑子,来之前王上特别交待,这是给帝姬的见面礼!真是!本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绛离无奈地笑了笑,复望了一眼虞戈,慢慢吁了口气。
“人上了年纪,记性实在是...”广平王叹了口气,干笑了两声,朝乐鸢道:“帝姬莫怪,莫怪,中午本王就让人给您送过去!”
乐鸢摆了摆手,笑道:“王爷哪里话,乐鸢先谢过了。”
号角再次响起,虞戈斜睨了广平王一眼,声音不大却令人莫名的背脊一冷:“过去吧,狩猎开始了。”
说完,几人纷纷退开,广平王伸手做个了请的动作,殷切道:“璟王,帝姬先请。”
扶燕王上立于高台上的王座前,身披灰黑长裘,头戴虎皮毡帽,浓眉高扬,目光扫过众人,笑容缓缓升起。
他从内侍高捧的托盘里拿起酒樽,浑厚的声音响起:“各位不远千里而来,孤不甚感激,在此举杯,今日大家可要尽兴!”
众人举杯同贺:“谢王上。”
乐鸢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咳..”扶燕的烧刀子是出了名的烈酒,乐鸢本不沾酒,这一口喝下,直觉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疼,呛得小脸涨红。
“殿下...”身后阿杳担切地拍着她的背,阿君递来了水,让她漱口。
虞戈皱眉,眼里一急,道:“不许再喝。”
“咳咳...”乐鸢一时半会说不出话,只好点了点头。
孟炀低笑,道:“王上,帝姬似乎喝不惯咱们扶燕的酒。”
扶燕王上望了过来,笑道:“鸢儿到底是女儿家,这烧刀子太烈,丫头浅尝便可。”
这时,一阵低笑响起。
乐鸢缓了缓,抬头正遇上一双琥珀眼眸,晋梓亦站在对面,斜斜地挑着眉。
众人闻声朝明宣世子望去,孟炀最先道:“说到酒,九州之内谁能及得上陵周,尤其是千金难求的七尹,本候说的可对,世子?”
晋梓亦笑而不语,顺了顺肩上的大氅,显然是接受他的奉承。
事实上,九州的三大名酒,元正,桑落,七尹皆产自陵周。
要说在场所有人里,品酒的行家必然是晋梓亦,何况他的酒肆产业遍及各国,日进千金。
“哈哈...”扶燕王上点了点头:“此次明宣世子带了许多好酒,晚间孤便命人抬来,大家尽情畅饮,也品品九州的第一佳酿。”
众人皆笑,拱手附和着:“谢王上。”
见时辰差不多了,王上看向孟炀,扬手缓道:“晨狩开始吧。”
鼓声一震,号角慢慢吹起,一千人组成两个矩形方阵,分列于一东一西,清一色灰皮袍子,双臂绑着红绸,手握木槌重重落下,那鼓声澎湃滔天,由慢到快,带着西北汉子的刚硬与不羁,激昂而来。
四名兵士护着一个玄铁的托盘走至高台中央,红色的锦缎掀开,一柄乌黑的短刀映入众人眼中,刀鞘之上嵌着一枚乌润幽深的玉。
齐素面色一变,眼中显出一抹不可思议。
广平王自然瞧不出这刀的来历,但未出鞘,就寒冷非常,气势逼人。
南安王也很意外,回头望向自家侄子,见晋梓亦眸色如常,笑的有些不以为然。
“哈哈哈哈...”扶燕王上豪迈一笑,高声道:“今日谁能拔得头筹,孤就将这把冷相寒赐给他。”
王上的声音如一道惊雷,轰地散来,引一众哗然。
冷相寒,歌朝开国时期的名刀,由名师徐溪所铸,通体乌黑,此刀极薄,长约一尺,面刻弦月,鞘首嵌玉,周身寒气逼人。
相传,此刀非凡物,而是夜里雷声乍起,一道金光急冲浓云,继而轰地,方圆十丈之内树木皆被砍碎,而中间陷落一块散发奇寒的石头,石头切入一块似成型的宝刀,形似新月,浑然天成。
于是,徐溪将其带回,耗费十天十夜,头发尽白,终于将其打造成一柄旷世短刀,名唤寒月,出鞘之时,通体发亮,削铁断金,寒气拒人千里。
这一柄奇刀,很快就声名赫起,引得各方诸侯争抢,徐溪为护寒月挥刀自刎。
然而,相继得到这柄刀的四位领主,纷纷死于非命。
最终,这柄寒月落到了歌朝大皇手中,只因此刀极阴,又沾惹宿主之血,戾气浓重,便被放入司神殿,由大祭司改名为冷相寒,镇压在宝鼎之下,直到歌朝覆灭,这把刀也不知所踪。
没想到,百年之后它会出现在扶燕。
清冷独绝,孤标傲世。
乐鸢觉得这刀很合自己的眼缘,她拉了拉虞戈的衣袖,附耳道:“哥哥,这次晨狩让我去吧,我想要那把刀。”
虞戈望向那把乌黑幽寒的刀,目光轻轻一顿,道:“随你。”
“好。”乐鸢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