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一,他奉令再次拿了马刀,同右武卫将军走马相较。那人铠甲泛寒光,腰间无他物,出刀劲力却不速。这一次,零昌赢了。
九月二十四,他得了一道诏令。
是李鉴下旨传他进宫。
零昌拿惯刀柄,此时身穿汉人的朝服进太极宫,想着要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同辈,心头竟极其不安。想到李鉴,他眼前便浮现出那日在相辉楼时李鉴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凉薄,挑拨,又胜券在握。
他不是手无寸铁。普天之下,为他所用者,皆是他的刀剑。
是日天高气爽,宫中无人,引路的宫人走到太极门便停了步子,向零昌行礼后离开。零昌也未多问,踯躅不肯前,站在高门之外。
殿门庞然,楣下含三丈青天与远处重重飞檐,他立于其间,俯仰之间,自觉渺如一粟。
沧海飞尘,便是此身。
“世子在看什么?”
零昌一惊,看到那门侧靠着一人,是个女孩儿。她身着窄袖鲜衣,山眉远目,看着不高,身段却挺拔非常。零昌的眼先落到她手上,看见了那些疤痕与粗粝之处,再扎入眼的便是她腰侧的三尺长剑。
他愣了片刻,忙背过身去。
李忠教过他,大豫虽于礼法上不再明言男女大防,那礼数却还是根深蒂固的。
“我在看那天色。”他道,“无风无雨,当真是秋高气爽的朗朗晴天。”
“你不如转过身来。”那女孩儿笑道,“我才不怕被你看了去。我恨不得长安人人皆知我,世子竟对面不识,是我不够显扬了?”
“并非。”零昌侧过身行礼,“零昌认得殿下,只是......只是......”
此人正是李群青。
“怕殿下觉得不敬罢了。”他道。
“不敬?”
零昌忽觉腰间一空,他回过身,就见腰间宝刀不知何时到了李群青手中。那刀是他阿达出发前赐给他的,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去夺,李群青刹那间飞身向后跃去,抬手使巧劲一拉,将零昌一把拽过了太极门。
她腰侧青金石一闪烁,落在零昌眼中。
他落地时有些踉跄,手中只剩下一个刀鞘。那寒刃于日光下锐意逼人,在少女掌上轻若白羽,翻覆几次,又被抛回他手中。
“国人皆说世子隐忍有节非常,此番算是见识到了。”李群青上前,还上了先前的平辈礼,“只怕不明白的人,会觉得世子懦弱罢?”
零昌收刀入鞘,垂下眼。
“那也无妨。”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