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右手的中指上,戴着一个金属戒圈,表面磨损严重。他伸手捏起尸体的手指,拇指在戒圈上轻轻一拨。
周寅坤迅速认出,这不是普通的饰物,而是一款戒指手枪,这玩意儿十年都难遇一次,没想到竟在这儿碰上。
指腹下,卡口一动,戒面一侧滑出一道暗槽,原本圆润的外壳里,果然藏着一只微型枪口。
和一般的戒指手枪还有些不同,这只戒指手枪更小、更隐秘、几乎没有射程,只能在被贴身时用来保命。
他抬眼扫了眼尸体的手指关节,皮肤边缘微微焦黑,火药痕迹仍在,证明这枪被扣动过,是刚才发射的。
竟然在那种距离还能中弹,自己这次确实慢了一步。
周寅坤缓缓摘下那枚手枪,随手揣进了上衣内口袋。
黑色的厢型车内光线昏暗,却配备齐全。座位被临时腾出,改造成了移动医疗台,一名随行医生早已等候在内。
“麻烦周先生脱下衣服,让我检查一下。”医生语速简短,说的是英语。
“先给她看看。”周寅坤低声说,目光始终没从夏夏身上移开。
“这位女士已经检查过了。”医生十分专业,“只有几处轻微擦伤和破皮,没有其他外伤,您可以放心。”
男人这才收回视线,将上衣扯开。
夏夏坐在车厢一侧,视线被动地落在周寅坤裸露出的后背上。
车内灯光下,那几枚扎进皮肉的玻璃碎片格外显眼,有的几乎与血肉贴合,看不清边缘,像长进了身体里。
她咬住嘴唇,手指紧握成拳,感觉又是一阵眩晕。
医生像是早就习惯这种状况,在简单的评估脉搏和血压,以确保男人不会因失血过多休克后,才开始处理周寅坤身上的伤口。
为了避免深层血管破裂,他每次操作都先用纱布轻压伤口周边,随后再用镊子探入伤口边缘依次夹出。
每拔出一块,都会带出一小片凝固与新鲜交错的血迹。消毒药水的味道迅速弥漫开,夏夏的胃不由自主地轻微翻涌,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努力盯着那一摊血,提醒自己,他不会有事。
血珠顺着背脊滑落,男人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仿佛那些玻璃都与他无关,却看得夏夏不敢移开眼。
医生的手法极快,却仍显得耗时漫长。
当后背全部处理完,医生又坐到前方,将男人胸前那块被血黏住的棉布剪开。
从肩口开始的那道斜斜的刀伤重新暴露出来,棉布被放在一边,最外一层已经被血渍黏得发硬。
夏夏看不到他正面,只能从医生手里那一团已被血浸透的棉布,隐约猜到他胸前的伤很重很重。
她记得那个伤是更早前有的,因为他带着这个伤,背着她走了一路……
男人在小屋包扎时,那团棉布原本是白的,现在已经成了深红色,从医生手中垂下时,纱布内侧还在滴血,熟悉的血腥味浓重到刺鼻。
她很想问一句疼不疼,但最终只把声音咽了回去。
医生处理完胸口的刀伤后,又转向男人左肩。
夏夏只听到医生低声说了句‘准备取弹’,随即动作迅速地开始止血消毒,并固定好枪伤周边的肌肉。
医生左手用纱布压住伤口周围,右手钳子迅速夹住,那枚弹头像是在血里挣扎着,那一秒就让夏夏下意识地攥紧手心,颤抖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夏夏依旧不敢睁开眼,只能听到钳子和剪刀轮流落在金属托盘上的声音。
血腥味伴着冰凉的药水味道,再一次充斥了整个车厢。
她紧紧闭着眼,却又不受控制地听着,闻着,感受着。
周寅坤依旧没出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有肩膀轻轻绷紧了一瞬,又很快松开。
终于,医生将一枚及其细小的弹头钳出。
“已取出。”医生低声说着,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包扎。
“等一下。”
男人突然张口,朝那枚弹头看了一眼,确认这颗弹头与那戒指枪的弹道口径一致,就是进门那个人打出的。
夏夏睁开眼也顺着看过去,盘子里的那枚弹头只有小拇指甲盖大小,像是某种微型枪械的配件,很不起眼,但是却把男人打伤了……
周寅坤没说什么,只抬手用纱布将那颗形状近乎平头的弹头包好,和那把戒指枪一起放进了裤子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