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的大雨中。
喧嚣了一整天的老金陵城陷入了沉睡中。
位于老城之南的玉带巷子里,最里面大院的一个偏僻屋子内。
滴滴答答微弱的电报声从屋内传出。
站在门口的年轻人有些焦灼的看着外面,担心这声音被附近邻居听到。
等电报声消失,他急不可耐的拉开门走进去。
关上门后,朝着床铺上的一团被子喊道:“老韩,圣伯多禄有什么最新指示?”
被子猛地被人从里面掀开,韩德奎抱着电台跳下床铺,激动的说道:“我们这次要干一把大的了,火烧南街口供销社!”
他肆无忌惮的将电台扔在桌子上,弯下身从床铺下翻出一个箱子,换上全套的小美家军用制服,抽出一把左轮手枪别在腰间。
年轻人看到韩德奎的样子,心中有些慌张了:“老韩,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韩德奎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了年轻人的衣领子,冷声说道:“你小子是不是敢违抗圣伯多禄的命令?!”
“不,不敢.”
年轻人被提溜到半空中支支吾吾的说道:“组长,要是咱们行动的话,以后在这里可就待不下去了。”
韩德奎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吐了口唾沫骂道:“你小子还真乐意过这猪狗不如的日子?
圣伯多禄说了,等这次计划成了,咱们都能去海岛那边享福。
到时候叔给你娶个漂亮媳妇,给老韩家传宗接代。”
说着,他脸色一沉,冷声命令:“赶紧换衣服,带上家伙。”
年轻人不敢违抗,只好蹲下翻出一套小美家的军装穿上,外面套了件蓝色对襟长袍,又戴上礼帽。
此刻他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要干这种事,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加入这组织。
年轻人名叫韩盛。
解放前跟着叔叔韩德奎当过土匪,后来山头被部队围剿,两人逃到金陵城,靠卖盘纸(卷烟用纸)勉强糊口。
韩德奎一次偶然结识了“圣伯多禄”,自认找到了出路,便成了个小组长。
起初韩盛被拉进来时,以为只是跑跑腿传传消息,没想到竟要参与这种“大事”。
两人穿戴整齐,韩德奎又拎起一个皮箱,韩盛知道里面装的是炸药,忍不住后退几步,拉开点距离。
“真是个没种的家伙,你要不是我亲侄子,我早逼了你了!”
“拎着!”
韩德奎怒骂一声,将皮箱递给韩盛,韩盛虽然畏惧,却也不得不接过来。
两人又在外面穿上雨衣,正打算离开大院子,韩德奎突然停住了脚步,朝着一间屋子走去。
韩盛见势不对,踩着雨水追上去:“叔,你要干啥?”
“姓白的那个老东西整天盯着我,还数次举报我,这次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迪特。”
韩盛知道韩德奎指的是隔壁白大爷。
其是街道内的先进份子,平日里负责管理大院里的事情。
“叔,咱们还是别耽误事儿了.”
韩盛害怕见血,想要阻拦韩德奎,却被韩德奎一把推开了。
“起开,反正咱们也不可能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干了他们一家再走,到时候就算是死了,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作伴的。”
韩盛被推得一踉跄,见韩德奎发怒了,也不敢阻拦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德奎踹开了白大爷的家门。
“你是韩德奎,你,你要干什么?!”白大爷听到动静从里屋出来,拉开灯,差点吓得摔倒在地上。
“干什么?你不是说我是迪特吗,我告诉你,我就是迪特!
我记得你两个孙子都在家里吧,也好,今天先弄死小的,再收拾你这个老东西!”
韩德奎抽出左轮手枪往里屋冲去,白大爷赶紧跑过来阻拦。
“老韩,咱们的恩怨跟孩子没关系,你放过他们吧!”
韩德奎一侧身,抡起手臂,用枪柄砸在白大爷的肩膀上。
“啊”白大爷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哼,跟老子玩命!”韩德奎狠狠踹了白大爷一脚,冷笑着说道:““死在我枪下的冤鬼多了去了!他们要怪,就怪你多管闲事。”
白大爷见韩德奎真要下毒手,强忍住疼痛,死死的抱住韩德奎的右腿,愤怒道:“我舍了这条老命,跟你这工八羔子拼了。”
“去你奶奶的!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了。”韩德奎枪口对准白大爷的脑袋,眼看着就要开枪。
此时枪响了。
韩德奎的右手手腕被子弹炸碎,右手连带着手枪横飞出去。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韩德奎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想扣扳机,却发现手没了,急忙抬头往门外看。
白大爷早已打定主意,就是死也要护住两个孙子。
听到枪声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中弹了,发现没有疼痛赶紧往门外望。
门外。
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从暴雨中大步走进来。
他的帽子上、衣服上、裤子上都沾满了雨水,手里的枪还冒着青烟。
“韩德奎,长林山土匪,解放前曾经血洗过山下的赵家庄,祸害过无辜的妇女同志.”
李爱国甩了甩枪管上的雨水,目光扫过白大爷颤抖的身躯和里屋门口瑟瑟发抖的孩子。
“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你这迪特当得真是丧尽天良。”
“你知道我的名字”
韩德奎此时才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单膝跪地,用左手用左手捂住汩汩冒血的断腕,额角青筋暴起:“这次行动是圣伯多禄亲自拟定的,你们怎么知道?!”
“你只能到监狱里寻求答案了。”
今天晚上不只有一个韩德奎,李爱国压根没有搭理他的兴趣,挥了挥手,几个大兵同志一拥而上。
韩德奎还想反抗,几个大兵砰砰就是一顿拳脚招呼,他当时老实了下来,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然后由大兵抬着扔到了巷子口的卡车上面。
最开始的时候,韩德奎还想着逃跑,但是刚上卡车就觉得不对劲。
卡车上已经躺着十几个人了,个个都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
一个老头子挣扎两下,仰着沾满雨水的脸,盯着他问道:“你是几组的?”
“五组.”
“我是三组的组长,咱先说好了。等进到了监狱里面,我可是头啊,你可千万别跟我争。”
看着老头子的狼狈样子,再看看躺在卡车车斗里那些跟猪仔一样的组织成员,韩德奎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在韩德奎的心中,圣伯多禄就是神的化身,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现在行动还没开始,他们这些人就被抓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内,李爱国走向白大爷,跟他握了握手:“白大爷,多谢你及时提供了线索,让我们有机会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都是周同志的功劳,是他提前通知了我们,让我们注意可疑分子的行踪。”
白大爷口中的周同志是气象站跟玉带巷对接的气象员。
听到这话,老猫有些钦佩的看了李爱国一眼。
在确定圣伯多禄在老金陵埋下了不少棋子后,如何把这些棋子找出来,就成为了行动成败的关键。
老金陵有上百万人,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在工作会议上,李爱国提出了“发动群众、依靠群众”的策略。
气象站直接跟各个街区、工厂对接,提前筛选可疑分子,有针对性的重点布控,大大缩小了目标人群范围。
再把这些目标人群跟老蒙提供的名单进行对照,这才有了敌人还没开始行动,就被抓的场面。
气象站和大兵相互配合,分成了三十多支队伍。
为了更有效的沟通消息,每支队伍都配备了大兵们提供的大功率军用无线电通话器。
李爱国带队出了巷子,一个灰色中山装从改装的吉普车上跳下来。
“报告,三组刚才汇报,他们已经在二机厂抓到了目标,一共五人。现在正朝着无线电厂前进。”
李爱国从周克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将半个身子探进吉普车内,在一副军用地图上圈了个圈。
“又解决了一个!”
在行动开始的时候,周克还心怀担忧。
敌人的阵仗如此之大,搞不好会出大乱子。
谁承想,在这位奶兄弟的精密布置下,敌人刚冒头就被逮了起来。
敌人所有的行动等于是给气象站送功劳。
可以预见,只要过了今晚,明天的金陵将变成一座崭新的金陵。
这让第一次参与如此重大行动的周克兴奋得攥了攥拳头,不过很快就又有些郁闷了:“爱国兄弟,圣伯多禄那边现在还没消息传来?”
擒贼先擒王,在行动开始之前,邢志已经带着气象站的同志去抓捕圣伯多禄。
李爱国扭过头看向通讯员。
通讯员汇报道:“刚才邢志队长发回来消息,他们被人恶意误导了,导致圣伯多禄从宿舍里逃跑了,目前,他正带人寻找圣伯多禄的踪迹。”
听到这个消息,李爱国并没有觉得奇怪。
能够隐藏这么多年,在气象站的眼皮子下面干出那么多事情,圣伯多禄怎么可能没点真本事。
“放心吧,咱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圣伯多禄逃不掉的。”
李爱国在路边等了片刻,见没有紧急情况,便打算命令车队掉头继续抓捕下一个目标。
不过吉普车刚打着火就停下了,因为李爱国已经看见无线电通话器的灯亮了。
“总指挥,总指挥,十一组呼叫总指挥”
李爱国从通讯员手里接过通话器,喊道:“受到,请讲。”
:“北河口水厂发现敌人的影子,对方冲破了水厂保卫干事的防线,请求支援,请求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