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叛军攻破京城,天下大乱之际,她若是还想见着表兄,不如就暂避去桃源村。正是吃早膳的时候,从不高的崖顶远远望去,能清晰得看见那几十户人家炊烟袅袅,间或还有零星渔民张了网,在大湖里捕捞着。反复望了数回,这景象让赵冉冉觉着,桃源村绝没有遭遇兵乱,而右手边的一条溪流曲折迂回,从这处却能看清下山入村的路。在山岚雾气升起之前,她神色肃然地呆立在灌木丛边,用了最快的速度,将那条山路在心里记得烂熟。按她的脚程,至多半日应该就能走完了。所以helliphellip赵冉冉看了眼裙兜里的颇重的浆果,又摸了摸腕上的袖箭,现下看来,她该弃了这些果子,轻身上路运气好的话或许午膳前就能赶到村子里的,桃源村的主事正是她儿时院里的薛嬷嬷,还是从的她生母的姓氏呢。也许村里还能打探城内消息,表兄若同爹爹通了气,甚至也会派人去村里候她呢?想到这一点,她捏紧了裙兜,迈开步子就朝右手边的溪流而去。好不容易下了个缓坡,到了溪流边,脚底下的水泡磨痕痛的鲜明起来。往前迈了两步,污泥潮湿的睡鞋沤得她生疼,每走一步,这种疼痛还伴随着心慌,脑海里不受控制就要浮现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苍白面容来helliphellip只是脚掌磨破了尚且这般难忍,那他左腿被铁箭几乎对穿,又该是怎样一种剧痛。赵冉冉心里天人交战起来,步子也是愈发慢了。一个声音在心底说:就是个字也不识的兵匪嘛,野兽一样的一个人,杀起人来手段那么狠,扯她鲛绡还乘人之危想欺负她helliphellip另一个声音又即刻反驳道:可他从羽林卫手里救了你,亡命的时候也未用你挡箭啊,还有,他昨夜才亲手杀了自己的战马helliphellip何况他还发着高热,若是就这么丢下不管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好。终于,后一个声音渐渐占了上风,她叹息凝眉停住了脚步,一咬牙转了个身疾步踏上了回程。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地回了那处洞穴,甫一进去,便瞧见段征醒了,不知从何处搬了个空心的断木桩子进来,木桩子里盛满了昨夜的雨水,他正吃力地用手拢着水来喝。见她果真抱了一堆能吃的浆果回来,他倒是有些吃惊,抓起一把朝衣袖边蹭了蹭,皮也不剥的就一口一个得吃了起来。因是昨夜那一场,赵冉冉同他隔了段距离,注意到他伤腿处溢出的暗红,她放下剥好的果子,将桃源村的事同他说了。谁料她细细说完了,段征嚼着浆果,像是要问什么,被高热烘得虚弱的眸子却只是长久地看着她。直到将她看得垂下头去,他才闷声说了句:ldquo不必等了,吃完这些我们就走。rdquo她本是想再等一日,至少等他腿伤不流血了,外头路干些也好走时再下山。只是听他这么笃定,想着温病也最好早些抓药吃,便也就点头同意了。喝了两口水,她将吃剩的十余个果子包好,又将参片袖箭默不作声地给他,而后又别紧了发髻间的鲛绡系带,便立在一边示意他可以走了。段征却仍坐着不走,反倒是虚着眼朝她招了招手。谁知她才刚蹲了些身子,猛然间就被他一下抱到了身侧,哪里有半点力竭的模样了。一时间,昨夜晦暗明灭浮现,她唬得就要推开他后退,却被他一把握上了睡鞋里的双足。ldquo识字的人那么蠢笨么?这么薄的鞋底子是家里银钱不够了?rdquo他一面语意不详犹如自语,一面抽出先前裁好的两段长布条,一只脚连着睡鞋缠上十余圈。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她两只脚底皆多了指宽的底子,奇的是分明见他手掌翻飞似胡乱缠的,却是前前后后都平整的很,连侧面脚裸都包了严实,不至再被荆棘刮刺着了。踩了踩地,原本直接磨地的痛感也消失了七八成。从小到大,这样的细致贴身的事情也只有乳母为她做过,赵冉冉心里晃过丝酸楚,抬眸时,朝着地上人真诚一笑,轻声道:ldquo多谢你。rdquo段征没有回话,瞥开眼柱着老树根就越过了她。他心里想着,到了山下一定要尽快联系上底下人,尽早同这丑丫头分道扬镳才好。作者有话说:苟男主:别对我这么好,我最讨厌别人对我好了!作者菌:什么猫病helliphellip第7章 过河下山的路上,四处皆是新生的枝芽,溪流边芒草如海。各色形态绮丽的山花迎着风摇曳,随着日头渐高,这雨后的山间正午,一派山景如画。只是山路泥泞,走起来比想象中艰难许多。起初赵冉冉还有些担心段征的情形,见他柱杖下坡时,人明显得已经被高热烘得摇晃了。拐过那采浆果的山崖时,她有心想说坐下歇歇,却听他萎靡着微凉嗓音:ldquo记清楚你的路,半日脚程,歇了只有不好。rdquo仍是一副无畏无惧的冷清意态。看了眼睡鞋上厚实的底子,赵冉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腹诽mdashmdash明明脸上烫的都能热菜了,好几次都差点一头跌了,就会这么狂。这么想着,她扁扁嘴脸上忧色晃过,不自觉得便同他走的近了些。然而,一个时辰后helliphellipldquo我、我实是半步都走不动了,就hellip就歇片刻。rdquo赵冉冉伏在一块巨石上,额间汇了一大层虚汗。前头柱杖的人正打算跳上石头过河,闻言他仰头望了眼高悬的日头,没有回话甚至没有回头望她一眼,只是将老树根重重插进泥岸里,而后也靠着块石头坐了下来。涓涓溪流在这处汇成了一条三丈宽的大河,对岸也从嶙峋的峭壁渐渐化作了开阔平坦的河岸。从他们所在的位置,遥遥看去,桃源村中往来的村民已经是依稀可辨了。正估算着下山的路程,回过头时,她却见那人抽了匕首出来,朝河水里浸了下就朝自己下颌划去。这是要做什么?!片刻后,段征洗净匕首收了,哑着嗓子说了句:ldquo歇够了,该过河了。rdquo泥地青苔里散落了一地胡渣,说着话,他终是转过头,掀起眼皮望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赵冉冉直接愣在了原地。碎金般暖和的日阳打在他脸上,但见他下颌清瘦菱唇若英,却又线条分明的丝毫不显着女气。那双形状姣好的桃花眼被高热烘得干涸,微微扬着,在潋滟水光的映照下,苍白却坚毅。可以说,剃干净鬓角胡渣后,这张脸年轻得同他身上的肃杀气质反差剧烈,单看眉目五官,竟有些唇红齿白的翩翩儿郎模样。ldquo敢过河吗?rdquo一开口,连说话的调子都温吞了许多。若非她亲眼见着他剃面,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