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段征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条陈。江南即要推行新法,变法者同那些旧绅官商,总有一方是要流血的。变法者首当其冲不就是他自己么,段征默然,离了骆彪和赵冉冉,出于藏拙的目的,他一直安静地听着。听完了,他一脸斯文和煦地笑了笑,挑眉看向凌修诚:ldquo不过是要些银子田亩,闹得喊打喊杀的。圣意如何,想必凌大人早已心中有数了?rdquo这话说的沉稳,可是他垂在桌下的手掌依旧无意识地捻动两下。凌修诚抬眉点点头,他是个清寒的相貌,过往的经历练就了不动声色的本事,若非身上这御赐的特殊官袍,乍一看起来,就是个弱冠刚过的年轻士子。ldquo圣上的意思。rdquo他将碗盖清脆一扣,视线扫过上首两人,缓生说了句:ldquo崔大人莫动了,不过此番士绅上奏闹事,还得有人替崔克俭出一条命。rdquo何参事听完竟不掩饰地长出口气,一拍大腿立起身朝北遥拜:ldquo圣上明鉴啊!rdquo转头见同为武人又是此次风波核心的段征却好端端正坐着,何参事意识到失态,轻咳一声又坐了回去。因着前两年征讨,桂家私底下早同镇南王府牵扯不清了,虽说远没同气连枝的情谊,可桂大将军同他们这班老将皆是年事已高,他们在江南田宅又不多,是以这一回自然是选择傍着镇南王府这棵大树了。明白桂家已不会被牵连后,那何参事对后面的安排倒是漠不关心,自顾自喝茶吃起点心来。留下两个话皆不多的人,花厅里一时冷清下来。大局已定,段征沉吟了番:ldquo与崔老大人一并联名上书者共有二十余人,这些人分属六部,官衔品级各异helliprdquo他心思一转,意有所指地同下首之人望了眼,不经意地又补了句:ldquo除了崔大人外,官职最高者便是一位从三品的侍郎了。rdquo凌修诚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轻声回道:ldquo杀一儆百,安抚从人,崔克俭死不得,就由那位侍郎替他。rdquo何参事回过味来,一口茶来不及吞下,直直当空喷出。ldquo咳咳helliprdquo他顾不得咳呛,急慌慌抱拳开口:ldquo凌大人有所不知,您说的那位俞侍郎,是大将军甥女入赘的夫婿啊,还是换一个吧。rdquo谁料这一句说完,那凌修诚只是浅浅嗯了声,而后掀眼皮看了眼天色,离座回礼:ldquo原也是圣意如此,参事大人见谅。rdquo言罢,何参事也晓得他看着面软实则说一不二的性子,连忙也起身,匆忙作别回家报信。段征唤人进来送客,出了院门,凌修诚看了眼天边薄暮,驻足接过侍从递来的披风后,回头冷着脸问了句:ldquo郡主的婚仪妝宼尽已齐备,应天府司礼监也一切妥当,王爷何时忙完,谴人走一趟司礼监,将婚期定了吧。rdquo段征一愣,而后沉吟许久郑重道:ldquo凌大人安心,本王既应了郡主,绝不会食言。rdquo送完了客,他又令骆彪将王府幕僚同广陵城里一些心腹官员急召过来,一群人就方才议定的结果,往来争辩着,直商议到子时过了,才各自摊派了差使纷纷告辞。下楼到蘩楼时,段征也没惊动人,只在净房胡乱擦洗了一番,就疾步上了木梯。他已有两日未曾睡过,遣走侍女后,他坐到床边看了看赵冉冉檀口半张的睡颜,揉了揉额角,便走到三足香案前,熄了安神香后,轻手轻脚地躺进床里,一只手将人圈了,才及摩挲了下,顷刻倒头入眠。.第二日天光才透窗而入,他便枭鸟般猛地睁开双目,替身侧人掖好被角后,他穿好衣袍走过香案前,低着头系好玉带后,又将那安神香燃上了才迈步出去。不过晌午未到,六部里几个心腹就已将俞九尘占田害民的罪证罗织完毕,效率之高令人瞠目,一个礼部的小吏甚至连陈罪弹劾的檄文也写好了,笔端犀利辞藻俨然。段征展开看了看时,发现檄文的十个字里他能有三五个不认得的。可他看得高兴,同时也未免旁人看出他的拙陋,他特意将檄文夸了两句,顺手赏赐了那小吏。底下人见状,以为这事关乎王府运命,更是各自审查找来的罪证,力求不遗余力地将罪名做死。诸事齐备,段征想起了戚氏的丈夫薛兴伍,那人不自量力地跑去袭击桂家寻仇,他想了想,也不耽误去侍郎府戒严的进程,另遣了个随从同时去狱中提人。然而一个时辰后,两队人马同时回来传信,却意外得俱不是什么好信。一个是薛兴伍早被桂家提走了,人并不在死牢里。而另一个消息,让段征当场掷碎茶盏,咬着牙死死盯着地上随从:ldquo你将方才所说,再同本王复述一遍。rdquo那随从深知他的秉性,惊恐万状地伏在地上打着摆子说道:ldquo是、是hellip俞侍郎早上出门未归,我等入府后,在内院瞧见hellip见到桂将军的甥女,人、人已经死透了!rdquo第45章 决心离去ldquo姑娘, 真的不能进去,王爷在处理政事呢!rdquo远远的听的侍女阻拦的劝告声,段征立刻对那随从使眼色,随从也是个反应快的, 当即领命率先快步出去安排。等赵冉冉跨进院门, 恰好同那行色匆匆的从人擦肩而过, 她对这人有些印象,知道他算是段征的心腹了, 观他神色一时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兆。ldquo都退下吧。rdquo段征从里头快步出来,接过侍女手上的披风,一把将人裹了起来,ldquo天晚风大,不睡着出来乱走。rdquo轿子已经停在了衡潢阁门前, 她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此时出了一身虚汗, 却也只是顺从地跟着他上了轿,也懒得去解下披风。天色昏暗, 行宫里华灯初上, 轿厢萱软布置绮丽, 合着外头江南名园的景致, 实在衬得上第一等的人间富贵温柔乡。轿厢晃动, 置身其间的两个人却各有心思。赵冉冉也不绕弯子, 当先开口便问:ldquo薛伯伯可在大牢寻着了?rdquoldquo寻着了, 不过还得过明路销了案底。rdquo段征说起谎来眼皮儿也不掀一下,他牵过她的手握住, 觉出汗意后随手又将披风解了。见她还要追问时, 他将人朝怀里一带, 故作不经意道:ldquo赵月仪已死,你的仇算是报了,事情做的隐秘,桂家的人查不到我头上。另外hellip还有件事我亦自作主张了,你乳娘的尸首我已遣人寻了处风水宝地,怕你见了伤心,已然,埋了。rdquo一席话言简意丰,赵冉冉却只停在了第一句上。反应过来后,她兀自出了半天神,想要问明白时,终只是张了张嘴嗫喏叹了声:ldquo桂家不是好相与的,善后之事helliphelliprdquoldquo只管安心。rdquo他伸手眷恋地抚她发顶,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触上她浅褐右颊,几缕散乱青丝磨的他颈项微痒,想了想,他还是压下了心头热意,ldquo这两日城里不太平,今夜我还有公务,不陪你了。rdquo ', ' ')